他终于积蓄起一丝力气,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然后缓缓聚焦。
两张毛茸茸的小脸几乎占满了他的视野。
左边是煤球,正拿圆圆的脑袋使劲蹭着他的下颌,胡须扫过皮肤,痒得他眼角不自觉的发颤。
右边是桑白,正小心翼翼地、一遍遍舔着他干裂的嘴唇。
看到陆琰舟睁眼,两只猫的叫声瞬间拔高,充满了惊喜。
但这份和谐只维持了不到三秒。
煤球见陆琰舟醒了,别扭地想后退,可又忍不住担心,爪子无意识地在他肩头的病号服上踩了踩。
桑白却得寸进尺,整个柔软的身子都贴上了陆琰舟的颈窝,发出娇滴滴的、带着泣音的呜咽。
煤球顿时不干了,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声,尾巴“啪”地甩了一下,一爪子就轻轻按在桑白试图继续舔陆琰舟的脸的爪子上。
“喵嗷——!喵嗷嗷嗷——!喵嗷——!”
【走开!是我先把他叫醒的!】
“咪呜——咪呜——咪呜——”
【呜…可是…可是他看起来还是好难受……】
“呃……”
他试图开口阻止,让这两个小祖宗安静点。
然而喉咙里像是被砂纸磨过,发出的声音嘶哑、黏腻,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就在这时——
“嗷呜!”
一声低沉、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猫叫,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镇压了所有的嘈杂。
是丧彪。
陆琰舟循声微微偏头,这才注意到,病房里不只有煤球和桑白。
那只威风凛凛的黑猫,正端坐在不远处的窗台上,琥珀色的竖瞳冷静地扫过煤球和桑白。
它身上还缠着些许绷带,眼角下的毛秃了好大一块,露出的肉微微绽开了条粉色的疤痕。
他见陆琰舟看了过来,又低低的叫了一声,一双耳朵抖一下,又背到了后面。
门就在此时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也快步走到了床边。
“醒了?”方叙白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插入吸管,递到陆琰舟唇边,“先别说话,喝点水。”
陆琰舟就着他的手,贪婪地吸了几口。
微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舒缓。
嗓子稍微舒服了点,他第一句话却是沙哑地询问:“丧彪……桑白……煤球……它们……都没事吧?”
方叙白看着他都这副模样了,醒来第一件事竟然是关心那几只猫,心里顿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阵阵的饭用着,别提多不是滋味儿了。
他放下水杯,动作有些重,发出“哐”的一声轻响。
“陆琰舟,”方叙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你担心丧彪,担心桑白,担心煤球,甚至担心那个收容所里所有素不相识的猫猫狗狗……你能不能也分出一点点心思,担心一下你自己?”
陆琰舟被问得愣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似乎很不理解这个问题:“我……我不是已经醒了么?”
这句轻飘飘的话,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方叙白积压的担忧和后怕。
“醒了就代表好了吗?!”方叙白猛地提高了音量,眼圈不受控制地泛红,“医生说你长期劳累过度,身体机能严重透支!”
“这次头部受到重击,有轻微脑震荡,失血也不少!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你差一点……差一点就……”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只是死死咬着下唇,胸膛剧烈起伏着。
陆琰舟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