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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第1页）

周末下午，宿舍里一片懒散。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带，尘埃在光柱里缓缓浮动。何梓枫早就跑出去打球了，待域似乎也另有安排。宿舍里只剩下郁程和帛理源。

郁程盘腿坐在自己床上，背靠着墙，腿上架着笔记本电脑，戴着耳机，正全神贯注地打一款操作要求极高的竞技游戏。他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飞舞，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嘴里还时不时冒出几句低低的

“漂亮！哎队友人呢！”

“这波可以！”

或者“卧槽这都能躲？对面开了吧！”的自言自语。

帛理源则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面前摊着一本英文原版学术著作，旁边是摊开的笔记本和一支笔。他看起来很专注，但翻书的频率并不快，笔尖也久久未落。窗外的蝉鸣一阵响过一阵，宿舍里除了郁程那边的键盘声和偶尔的低声惊叹，便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帛理源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有些空茫地落在空气中的某一点。他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倦，又或许只是单纯的走神。然后，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斜对面床上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吸引了。

郁程打游戏时的样子很生动。他微微蹙着眉，嘴唇抿紧，眼神锐利地盯着屏幕，整个身体都随着游戏的节奏而微微紧绷或放松。阳光正好落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线条，连鼻尖上沁出的一层细密汗珠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热烈的、蓬勃的生命力，与帛理源习惯的冰冷寂静截然不同。

像是一种无意识的牵引，帛理源合上了面前的书，站起身。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他走到郁程的床尾，停了下来，目光落在跳跃闪烁的游戏画面上。

郁程正打到关键团战，精神高度集中，完全没察觉到身后多了个人。他操控的角色在枪林弹雨中穿梭，走位风骚，技能释放精准，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后，竟然在绝境中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反杀，屏幕上瞬间弹出炫目的“TripleKill！”提示。

“我去我好牛逼！”郁程兴奋地低吼一声，肾上腺素飙升，一股巨大的成就感涌上来。他下意识地就想跟人分享这波天秀操作——虽然宿舍里似乎只有他自己在玩。但他不管，他急需一个见证者！

他猛地一扭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激动笑容，嘴唇微张，那句“快看我刚……”的炫耀还没喊出口，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近在咫尺的、沉静幽深的眼睛里。

帛理源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微微俯身，正看着他的屏幕。郁程这毫无预警的猛然转头，让两人的脸瞬间拉近到一个几乎危险的距离。

太近了。

近到郁程能清晰地看到帛理源瞳孔中自己愕然的倒影，能数清他浓密纤长的睫毛，能看清他眼睑下那颗极淡的、小小的褐色痣，像一粒不小心溅落的星尘，点缀在冷白的皮肤上，平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生动。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极其轻微的呼吸，拂在自己脸颊上，带着一种清冽干净的气息。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郁程所有未出口的炫耀话语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短促的、几乎听不见的抽气。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松开，开始以失控的速度疯狂擂动，撞击着胸腔，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连耳膜都在嗡嗡作响。血液轰地一下冲上头顶，脸颊和耳朵瞬间烧了起来，烫得吓人。

他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打破这诡异的、令人心跳停止的静谧，或者让那近在毫厘的距离彻底消失。

帛理源显然也没料到他会突然转头。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也罕见地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和慌乱。他的身体也瞬间僵直，原本随意搭在床边栏杆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距离太近了，近到他能看清郁程脸上细小的绒毛，看清他因为激动和此刻的惊吓而格外晶亮的眼睛，看清他微微张开的、泛着健康光泽的嘴唇。

一种陌生的、带着灼烧感的热意，从相触的视线和几乎能感受到彼此体温的空气中蔓延开来，迅速席卷了帛理源的耳根和脖颈。他想后退，想立刻拉开这过于危险的距离，但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看着郁程近在咫尺的、放大的脸，看着他眼中清晰的震惊和自己同样无法控制的窘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张力。游戏里激昂的背景音乐和技能音效从郁程未摘下的耳机里隐约泄露出来，却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两三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最终还是帛理源先有了动作。他极其迅速地、几乎是狼狈地直起了身体，猛地向后退开一大步，拉开了足以让空气重新流通的安全距离。他偏过头，避开了郁程依旧怔愣的目光，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沙哑：

“……操作，还行。”

说完，他不再看郁程，转身快步走回自己的书桌前，重新坐下，拿起那本厚重的书，低下头，仿佛要将整张脸都埋进书页里。只有那通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耳廓，和依旧略显僵硬紧绷的肩背线条，泄露了他此刻极不平静的内心。

郁程还维持着扭头的姿势，呆呆地看着帛理源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直到对方坐定，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和神智。他猛地转回头，面对着电脑屏幕，游戏里他的角色已经因为无人操作而阵亡，公屏上也是队友的消息，灰白的屏幕上映出他自己一张红得快要冒烟的脸。

他手忙脚乱地摘下耳机，世界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安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响亮。

操作……还行？

郁程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画面，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颗小小的痣，那拂过脸颊的温热呼吸，还有帛理源最后那句干巴巴的、试图掩饰什么的评价……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泵向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温泉里，又像是被丢进了蒸笼。他猛地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手指触碰到皮肤，一片滚烫。

要命了……

这比平地摔被人拉住手腕，比口无遮拦开玩笑，都要命一千倍，一万倍！

刚刚的距离……差一点就要亲上去了吧？！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进脑海，让郁程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随即涌上来的却不是恐惧或厌恶，而是一种更加混乱、更加汹涌的、他自己都无法厘清的悸动。

他偷偷地从指缝里看向书桌前的背影。

帛理源坐得笔直，头埋得很低，像是在无比认真地研读那本天书，但郁程敢打赌，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因为他注意到，帛理源握着书页边缘的手指，用力到骨节都微微泛白，而且，那抹红色，已经从耳根蔓延到了后颈，在碎发间若隐若现。

郁程慢慢地放下手，嘴角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向上翘起。起初只是一个小小的弧度，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一个无声的、灿烂到极致的笑容，眼睛里盛满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明亮光彩。

他重新戴上一只耳机，没有继续游戏，只是胡乱地点着鼠标，目光却依旧时不时地飘向那个故作镇定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