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玛利亚为什么不和大家说话?”
“因为我不想说话。”
好吧,他想,也不难理解。
玛利亚见缝插针地反驳道:“你以前不是也不爱讲话吗?”
“这又是谁告诉你的。。。。。。。是山本吧。”
“我问他他才告诉我的。我问山本大哥,彭格列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给我讲了一些过去的故事。而且他也没有直接告诉我,这是我自己发现的。”
“这不一样啊——虽然有点跑题,从很久以前我就想问了,为什么玛利亚叫山本‘大哥’,但是叫我只叫彭格列?”
“那我下次叫你沢田纲吉。”
“太过分了吧!”
她转过头,目光落在马群边缘的奥古斯特身上:“我以前问安娜,她可不可做我的母亲,她拒绝了。”
“……我不能代替你的母亲,也不能代替你的父亲,但是生活也不只有这两个选项。我能不能成为你的家人,我认为一直以来,都只取决于你——偶尔也从蜗牛里钻出来看看吧,有很多人在等待你。”
“您偶尔也能说出一些很像样的话呢。”她的语气过于真诚,以至于听起来像在阴阳怪气。
“毕竟我是大人了,如果还像过去一样,那也太差劲了。”
“其实我还有一点零食,但是不能给奥古斯特吃。”玛利亚从包里翻出一板柑橘巧克力,“请把手伸出来。”
这肯定不是她今生最后一个鲁莽的决定,来自过去的伤口呼唤着不要相信他——但今天的一切都过于幸运,烈阳下的橄榄树林闪烁而美丽,她拥抱了安娜,折磨了皮耶特罗,见到了所有思念已久的朋友。
这份盲目的冲动鼓动着她的心脏,赋予她无与伦比的勇气——即便他是魔鬼,她也要在契约上签署自己的大名。
玛利亚把巧克力拍进沢田纲吉的手心里,轻声说道:“就这么说定了。”
就这么说定了,请成为她的家人吧。
她看着那只手慢慢把融化的巧克力握紧。
今天是幸福的一天。
树林中传来蓝波的哭声。
爆炸声在玛利亚的身后响起,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粉红色的烟雾将她吞没了。
玛利亚经历过很多死亡,自己的死亡,他人的死亡,但从来没有一场死亡像当下的经历这样平静。她被困在死者的身体里,没有挣扎,没有痛苦,阳光下的桌面浮着火焰一样的光和波纹。
之所以称狂闪的主人为死者,是因为他即将死去。和外力造成的死亡相比,这更像一场自杀,并非是意外降临,而是他主动选择了这样的结果——这个认识令她分外悲伤。
也许正是因为死者格外平静,她感知到的信息也变得极其有限。玛利亚安静地沉在阳光里,与他一同静候死亡的降临。
“玛利亚?”
多么奇怪的遗言。
她后知后觉这是狂闪的主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他的嘴唇没有掀动,死者常有心声,她共享了他们的思维,自然能听到他们未脱之于口的声音。
但他们中从来没有人觉察她的存在,她只是被困在他们的死亡中,在混乱的知觉里聆听人类的临终感言。
“不要害怕。”
这又是一个神奇的时刻,她意识到,这些话是在说给她听。
但玛利亚只是空气中的尘埃,她是花瓶,椅子,灰尘,光,甚至是死者本身,她构成了房间里的任何一切,却唯独不是作为玛利亚而存在。
不管重来多少次,她都无法克服狂闪带来的恐惧。
“如果在你在这里的话——玛利亚,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熟悉的手。
沢田纲吉抬起头,平静地看向漆黑的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