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谢临渊苍白的、布满细密冷汗的侧脸。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单眼皮紧闭着,长睫不安地颤动,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他的嘴唇毫无血色,甚至在轻轻哆嗦。最让沈闲心惊的是,谢临渊的身体轮廓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沈闲手足无措,想碰他又不敢,声音带着恐慌。他立刻想起谢临渊离开前说是去探查,难道……
谢临渊艰难地掀开一丝眼缝,视线涣散地对焦了半天,才落在沈闲写满惊慌的脸上。他想说“无事”,想维持住最后一点体面,但喉咙里只发出一点气音,魂体的冰冷和深处旧伤的刺痛让他控制不住地又哆嗦了一下。
这副样子,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无事”了。
沈闲看到他这反应,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同时也涌起一股巨大的心疼和慌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不能慌,谢临渊现在需要他。
他先小心翼翼地将被子重新给谢临渊盖好,然后跑到楼下,把店里所有能找到的厚被子、毯子全部抱了上来,一层层轻轻盖在谢临渊身上。又冲下去翻找,找到了之前为林薇薇事件准备的、没用完的安魂香,点燃了放在床头。清冽的香气弥漫开来,似乎让谢临渊紧绷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丝丝。
接着,他想起谢临渊教他的养魂诀。虽然他不知道对魂体伤势有没有用,但那是目前唯一与谢临渊同源的力量了。他盘膝坐在床边地板上,握住谢临渊露在被子外、冰冷得吓人的手,闭上眼,努力排除杂念,运转起养魂诀,将那股清凉平和的韵律,试图通过相握的手,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向谢临渊体内渡去。
他的灵力微弱,养魂诀也刚入门,这点力量对于谢临渊严重的魂伤来说,杯水车薪。但或许是同源功法的一点引子作用,或许是那掌心传来的、属于沈闲的温暖生气和毫无保留的关切意念,谢临渊魂体内那肆虐的寒意和刺痛,似乎真的被抚平了极其微小的一丝。
谢临渊紧闭的眼睫,几不可查地又颤动了一下。他能感觉到那只握着自己的手,温暖,甚至有些汗湿,带着轻微的颤抖,却握得很紧,很坚定。一股微弱却纯净的养魂之力,如同涓涓细流,笨拙却执拗地试图滋润他干涸灼痛的魂源。还有沈闲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那里面带着压抑的担忧和恐慌,却更有一股绝不放弃的劲头。
冰冷、黑暗、痛苦的世界里,这一点点暖意和牵引,微弱得可怜,却像溺水之人抓住的唯一浮木。
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沈闲的手。
沈闲感觉到了!他猛地睁开眼,看到谢临渊依旧紧闭双眼,脸色惨白,但那冰冷的手指,确确实实,极轻地勾了一下他的掌心。
有反应!
沈闲精神一振,差点喜极而泣。他不敢停下,继续维持着养魂诀的运转,尽管他自己的额头也开始渗出细汗,灵力迅速消耗。但他不管,只是更紧地握着那只手,一遍遍在心里默念:撑住,谢临渊,撑住,我在这儿。
夜幕降临,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安魂香一点猩红的光亮,和窗外透进来的朦胧城市光晕。沈闲不知疲倦地运转着功法,直到自己脸色也开始发白,灵力接近枯竭,握着谢临渊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谢临渊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轻浅,但不再那么急促痛苦。他身上的那种虚幻模糊感,也略微减轻了一点。
沈闲稍稍松了口气,却不敢完全停下。他改成单手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养魂诀运转,另一只手轻轻探了探谢临渊的额头——依旧冰冷。他想了想,咬咬牙,脱掉自己的外套,也爬上床,隔着厚厚的被子,侧身小心翼翼地将谢临渊连同被子一起,轻轻拥住,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那似乎源自魂魄深处的寒意。
这个姿势极其别扭,也极其亲密。沈闲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身躯的僵硬和冰冷,甚至能闻到谢临渊身上那种特有的、混合了幽冥气息的冷冽味道,此刻却透着虚弱。他的脸微微发烫,心跳如鼓,但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
“会好的……”他在谢临渊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一遍遍低语,“你一定会好的……我在这儿陪着你……哪儿都不去……”
也许是安魂香的作用,也许是沈闲那微弱却持续的养魂之力,也许是这笨拙却滚烫的拥抱和低语,谢临渊紧绷到极致的魂体,终于在这片黑暗中,找到了一丝可以暂歇的、温暖的港湾。
他不再试图抵抗那沉重的虚弱和黑暗,放任自己意识沉入更深层的调息与修复中,只是那只被沈闲紧握的手,自始至终,没有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