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先下手为强,有臣在前面挡着,武穆侯坐镇枢密院,方能高枕无忧啊!”
这话戳中女帝另一处软肋,她目光闪烁,凝聚的杀机终于缓缓消散。
“世家想对武穆侯怎样?”她冷冷地问。
孙彦不知该心酸还是松一口气,口中道:“臣也是偶然得知,那卢尚书的千金对武穆侯一往情深,求而不得,辗转成病。”
“卢尚书疼惜爱女,不忍见她为情所困,于是遍访京中药铺,寻得一味……能令男子动情的奇药。”
女帝:“……”
她收起最后一点杀意,拢在袖中的手攥紧了。
此时,远在城外的秦萧尚不知京中变故,掩口打了个喷嚏。
丁钰回头看来:“怎么,不会是吹冷风着凉了吧?”
颜适闻言,立刻往火堆里添了两块干柴,火星泼溅,仿佛飞舞的金虫。
他们一行已在城外勘查数日,最终选定京郊西北二十里处的一片山麓。此地有水源、有河水冲刷出的平坦谷底,可安扎军营。亦有山麓连绵、茂林隐匿,可供操练火器之用。
秦萧将所探地形绘成舆图,与丁钰斟酌了细节,逐一标明。另一边,亲兵早已立起营帐,又寻附近农家买了鸡,炖成新鲜鸡汤,一人分了一碗。
“山里晚上凉,侯爷喝碗鸡汤暖暖身吧。”
其实眼下已入伏,晚上再凉也冷不到哪去,如此小心翼翼,无非是顾虑秦萧伤病初愈,元气尚未复原。
秦萧无奈一笑,接了汤碗。
“如此就差不多了,剩下的还需陛下首肯,”丁钰挠着下巴,“首批征选三千人,咱们留够五千人的地方,就算日后扩充也不怕。”
颜适偏要跟丁钰抬杠:“若是超出五千呢?”
丁钰梗着脖子,将干粮咽下。
“三五年间超不了,”他说,“就算人能凑够,火器也造不了这么多……回头我得跟老卢唠唠,这炒铁的匠人再不跟上,往后神机营断了粮,他自己跟陛下解释去,我可不帮他兜着。”
颜适撇嘴:“神机营不是你主理?你自己把事办了,卢尚书还敢在陛下跟前参你一本?”
丁钰:“那不行,怎么说也是顶头上司,真越过他,哪怕这回办成了,万一那老小子记仇,以后给我穿小鞋怎么办?”
颜适故意激他:“镇远侯身负皇恩,还怕穿小鞋?”
丁钰:“你小叔叔上回被人弹劾,都得光着脚跪地请罪,我怎么就不怕?”
秦萧原是饮着鸡汤听他二人斗嘴,不料自己被牵扯进来,目光似笑非笑地转来:“丁侯此话何意?”
丁钰敢逗颜适,却不大敢撩武穆侯的虎须——倒不是怕秦萧,是怕女帝护短,反过来找他麻烦。
“没……这不就随便唠唠嘛。”
他话没说完,忽听远处传来隐隐的马蹄声。值夜的亲兵纷纷起身,只见林中窜出一骑,眨眼到了近前。
“呛啷”数声脆响,亲兵拔出佩刀,寒光交织一片。
丁钰眼尖得很,借着火光看清那是张熟面孔,依稀是盖昀身边最得力的亲随,忙道:“别动手,是盖相的人,保不准为公事而来。”
亲兵这才收刀让路。
亲随跳下马背,连滚带爬地扑到近前:“我家相爷传话,宫中有变,请两位侯爷速速回京。”
秦萧骤然起身,第一反应是女帝出事了:“可是陛下有恙?”
亲随上气不接下气:“陛下……要杀人!”
秦萧瞳孔骤缩,与丁钰交换过惊疑不定的视线。
从城外赶回宫需要一天光景,说来很短,却能做很多事。
首先,忠武侯狄斐与宁毅侯徐知源围了荀、李两府,府中上下杀了个干干净净。待得夜幕降临,血水浸透每一块石砖,一具具尸首被抬出,挨个清点,验明正身。
而这只是刚开始。
狄斐与徐知源查抄了荀、李两府,搜出财帛与账本无数,里面记录的是这些年侵吞民田、贪墨国帑的勾当……虽说大多是后晋年间,但也不乏本朝账目。
更要命的是,账簿记载的不止两府。
狄斐亲自回宫复命,不出所料,引得天子震怒。一不做二不休,女帝将账簿交与刑部,又命狄斐与徐知源按名录抓人,下刑部大狱严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