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测身,关门,纪澜的动作一气呵成。
这里与前两个房间的摆设明显不同,少了那些瓶瓶罐罐的古董与木架,仅一张老式的木床、几个书架、一大瓶新鲜的百合花。
大约是沈柏衍的临时休息室,床头还有他的备用眼镜和一些助眠类的药片。
‘活该。’纪澜在心里评价,快速且轻巧地开始搜寻书架。
上面摆放的大部分是古籍和文物考证图录,市面上不常见,但也没什么特别的。
再往深处摸,有一个藏起来的文件袋和一册账本。
她随手翻了几页,账本上都是古董交易的流水记录,数额大得惊人,但并没有“林菲菲”或“蛇俑”之类的字眼。
文件袋里仅三四页纸,纸质粗糙、字迹潦草,但都出自同一个人。
看内容,像是一桩百年前的民间异闻记载:
“明绪十三年,京叶市林家长女染疾、医药罔效,濒危之际,有山人献藤植于林家宅邸。
“一夜,藤生百余尺,缠于林氏女颈、腕、踝,七日后,体健如初,更甚从前。
“林家大宴宾客,族老献宝十余件,有珍奇古玩,珠玉头面。林氏一一归库,然长女遍观,分真伪八二。
“复鉴,无一错漏,一时奉为美谈,族人亦视其为振兴门楣之奇异祥瑞。
“后传此藤寄生奥妙无穷,亦有延年益寿之效,然林氏女后远嫁他乡,无可复考。致其效用之极限年限及藤蔓本身之寿命周期,始终未有明确记录。
“据悉,此异象完全依赖于林氏一族为婚女性血脉传承,内在机理成谜。该藤蔓及与之相关的旧俗,在林氏内部以隐秘方式延续。
“以上记录,系根据曾与林氏家族有所往来之数位人士的片段回忆综合整理,所述现象均被指认为当时林宅内部实存之情状。
“因其事由诡谲,超乎常理,仅作为一桩地方性秘闻存录于此,博君茶余一笑。”
‘初代万年青……姓林?林菲菲的林?’纪澜看完,眉心一皱,赶在指腹捻皱纸张前松了手。
楼下的喧闹声小了两度,纪澜立即掏出手机拍下了这些文稿,又利落地将它们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时间不多,她将注意力转向了沈柏衍的床榻。
老式木床构造复杂,光抽屉就有两三个,都上了锁。
但对她来说并不算太难,得益于从小照顾精神病人的经历,她能凭借一根铁丝打开任何物理挂锁。
三声轻响后,纪澜将手里的发夹别回脑后。
第一个抽屉里是两枚公章和沈柏衍的一枚私章;第二个抽屉里是一些手球、蝈蝈笼子类的草编小玩意;第三个抽屉里是些寻常应急药物,碘伏、纱布之类。
纪澜叹了一口气,把所有的抽屉都重新推了进去。
但就在这时,她在第二个抽屉的侧面摸到了一条缝隙。
不在内侧,是制造抽屉的木材本身,有一道极细极细的拼接缝。
纪澜将双手食指指甲伸入缝隙,用大拇指捏住外层木板往下推了推。
“咔——”
床头的一处雕花突起,打开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
只一眼,纪澜便摒住了呼吸。
暗格里面无遮无掩,放着一张泛黄的老旧照片。
照片上一男一女,亲密地搂肩站在一座大土坡前,像是某个正在开掘的古代陵寝,身后不远处有带着官方袖章的工作人员。
男人的脸看不清,照片被用某种尖锐物品划了十几道,但从整体轮廓可以判断,他是很英俊的。
而那个女人……
与纪澜记忆中衣衫不整、精神萎靡的样子不同,照片上的她穿着得体的素锦旗袍,乌丝成髻,嘴角含笑,眉眼中带着纪澜陌生无比的温情与骄傲。
是母亲。
年轻时候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