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瞒不过,从决定让月关带走女孩、自己单独前来面见时,她就预料到老师迟早会问及。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刚刚经历完关于独孤博的紧张诘问、心神尚未完全平复的时刻,被如此直接地、近乎突兀地点破。
紫罗兰的冷香无声弥漫,此刻却仿佛带着重量,压得她呼吸微窒。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骤然加快、又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心跳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擂鼓般回响。
坦白。必须坦白。但如何坦白?
她不能泄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不能提及任何关于“原著”、“剧情”的认知。
她需要一个符合“林欣”这个身份、符合她此刻心境、且能最大限度消解老师疑虑的理由。
电光石火间,一个画面清晰地闯入脑海——落日森林幽暗光线下,那女孩苍白脆弱的侧脸,紧闭的眼睫,以及那身破碎却依旧能看出原本鲜亮的湖蓝色裙子……
一种遥远而尖锐的刺痛,混合着冰冷的怜惜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猝不及防地击中了她。
不是算计,不是权衡利弊。至少在决定抱起她的那一瞬间,不是。
林欣缓缓抬起头,这一次,她没有再刻意避开比比东的目光。
她迎上那双深邃的紫眸,眼中竭力维持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流露出清晰的挣扎、后怕,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近乎脆弱的情绪。
“老师……”
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弟子……在返回途中,于林间……发现了一个昏迷的女孩。约莫四五岁年纪,毫无魂力,伤势古怪,昏迷不醒。”
她陈述着事实,语速很慢,仿佛每个字都需要用力从喉咙里挤出。
“月关长老当时便劝阻,言其来历不明,恐是陷阱,当置之不理。”
她复述着月关的话,也间接承认了自己当时未听从劝告。
“弟子……知道长老所言在理。身处险地,刚与独孤博冲突,任何变数都该规避。”
她停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清冽的紫罗兰香气灌入肺腑,带来一丝冰凉的镇定,也让她更清晰地感受到近在咫尺的那道目光的重量。
“可是……当弟子走近,看到她躺在那里,那么小,那么……了无生气,穿着蓝色的裙子,裙子都刮破了……”
林欣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目光似乎失去了焦点,投向虚空中的某一点。
“弟子不知为何……突然就……”
她再次停顿,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
当她重新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浓重的涩意与……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哽咽。
“她让弟子……想起了一个人。”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一把生锈的、多年未曾触碰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插进了林欣自己灵魂深处某把同样锈死的锁孔。
试图拧动那扇她早已用层层冰封与遗忘焊死的门。
“想起谁?”
比比东的声音传来,平静中带着穿透性的探究。
林欣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仿佛被那简单的三个字刺中了最敏感的神经。
她猛地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脸色在瞬间褪得比纸还白。那不是刻意表现出的脆弱,而是一种近乎生理性的、无法控制的反应。
妹妹……
这个词汇,这个存在,是她用尽全部意志力、强迫自己沉入修炼、追逐那道紫色身影、甚至不惜以极端方式证明价值来刻意掩盖。
坚决不愿去细想的、最深最暗的回忆。它被埋藏在灵魂最荒芜的角落,上面覆盖着经年的尘埃与自欺欺人的冰层,以为早已凝固、死去。
可就在刚才,看到那个蓝色身影的刹那,那冰层猝然裂开了一道缝。
而现在,面对老师的诘问,这道裂缝正在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撕开,暴露出下面从未真正愈合、依旧鲜血淋漓的创口。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