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班头抹了一把额角的汗,闻言,略有不解:“此话怎讲?”
林景如将方才看到的一切托盘而出。
“你也看到了,挤在前头看的,几乎都是男子,且不说许多女子平日不轻易来市集,即便来了,也未必敢如男子般凑近细观,更何况,还有不识字的。”
林景如缓声道,条分缕析。
“若想让那些真正可能借此谋一条生路的妇人知晓此事,只怕……还需另费一番功夫。”
王班头虽与林景如刚共事不久,前几日酒席言谈,加上今日共事观察,已察觉出这位年轻同僚心思缜密,行事颇有章法,并非空谈之辈。
他为人爽直,既然共担差事,便直接问道:“林兄弟可是有了主意?需要咱们弟兄如何配合,但说无妨。”
林景如对他性格略知一二,亦欣赏其为邻家寡妇感慨的真性情,与他打交道,少了许多弯绕。
于是坦然道:
“或许……需得辛苦诸位兄弟,在张贴布告之后,或许可以另择时辰,在各坊市间,女眷常去的庙宇或其他地方,口头宣讲一番。将此事的大意和位置,以及如何参与等,用大白话说明白。如此,或许可以补足布告的不足。”
王班头顿时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这主意听起来确实更周全,只是需额外耗费人力时间。
但想到那些可能因此得一线生机的妇人,又觉此事值得。
他并非迂腐之人,既觉有理,便爽快点头:
“成!等把剩下的告示贴完,我就安排弟兄们分头去几个要紧的坊巷说道说道,总得让该知道的人知道才行。”
林景如眼中露出真切笑意,拱手道:“如此,便有劳王大哥和诸位兄弟了。”
言罢,她似不经意般,从袖中取出一粒约莫二钱重的碎银,悄然递入王班头手中。
“一点心意,不算多,给兄弟们买些茶水润喉,略解奔走之乏。”
王班头低头一瞥,这银子请弟兄们喝顿好茶乃至小酌两杯都够了。
他心下明了,林景如这是体恤下面人辛苦,给的实在好处。
他并未虚伪推辞,坦然收下。此举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手下那些需额外跑腿的兄弟。
有此表示,大家心里舒坦些,办事也更尽心。
“好,那我就代弟兄们谢过林兄弟了。”他将银子收起,抱了抱拳。
林景如看他收下后,抬头看了看逐渐升起的日头,转头和王班头说道:
“王大哥,接下来张贴之事,便全赖您与诸位兄弟了。我想先去盛兴街那边看看工房与户房筹备的进展。”
她本也不必一直跟着贴告示,王班头自无异议,二人便在街口作别。
一路走来,林景如都能听到众人的议论之声。
不解、非议、嘲讽之声居多,偶尔夹杂一两声叹息或微弱的好奇询问。
她步履平稳,耳听八方,心中那根弦却始终绷着。
她知道,这条路注定荆棘丛生,世俗的眼光与固有的观念,是比具体事务更难搬动的大山。
听见这么多不同的声音,她忽然有些迟疑:不知这样激进的法子,究竟能不能行。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