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今日的天格外阴沉,像是又有一场大雨将要袭来,潮闷的湿气直往人面上扑。
霍韦阴着脸看着越来越多病患被送进于尹禾那边,转头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再去看看官渠和西街新挖的沟,看着天气马上又要下雨了,不要再堵了。”
那人领了命,急匆匆地走了。方慈脸上蒙着两层纱,凑在霍韦身边道:“指挥使,这儿病患太多了,不安全。咱们要不……出去避避?”
霍韦眉毛一竖:“放肆!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争分夺秒的救人,你竟然想着避风头?”
方慈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想指挥使太累了。”
“我不累,若是方大人累了,便先回去休息吧。”
饶是给方慈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真的就这样回去休息。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再看了看半天没消息的于尹禾那边,方慈咬了咬牙,欲哭无泪地继续站在霍韦身旁等待着。
时过午分,于尹禾忽然推开门,霍韦以为是他研究出了药方,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有个老爷子死了,派个人来抬出去吧。”于尹禾无奈地说。身为医者,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自己却无能为力,于尹禾眼睛里已经有了不少红血丝。
一听死了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若说瘟疫可怕,很多人都没有真正经历过,但此时真真切切地有人死于瘟疫,这带给众人的冲击力绝对是不一样的。
霍韦也愣在了原地,回过神来时只见于尹禾已经托起了那老人半个身子,当即上前去帮忙。
尽管霍韦动了,但其余人还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动弹,毕竟谁都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霍韦没管其他人,于尹禾在身后把那老人扶在霍韦的背上。
一时之间满院寂静,这老人的妻子就在他旁边躺着,此时已经烧的不省人事。于尹禾阴沉着脸回过头继续对着草药捣鼓着,翻着草药的手却微微颤抖着。
已经快下午,霍韦安排县衙的人熬了大锅的粥分给大家喝。于尹禾那边仍旧在研究着药方,霍韦害怕打扰,没敢进去问。
盛粥的人刚把碗递给霍韦,于尹禾猛地一推门,将手中皱皱巴巴的药方在空中扬了扬:“试试这个药方!”
霍韦把碗往方慈手里一塞,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接过药方递给一直等着的几位郎中:“诸位,拜托你们了。”
于尹禾虚脱地摸了摸脸上的面纱,冲着霍韦笑笑:“指挥使辛苦了。”
霍韦摇头:“最辛苦的是你。此时了解后,待霍某回京,定会如实禀明圣上,到时候于神医便立下大功一件。”
于尹禾笑笑:“既然如此,那便多谢霍指挥使了。”抬眼后,于尹禾目光猛然与不远处正在喝粥的一人对上。
那人此时捧着碗,一脸震惊的看着于尹禾。霍韦循着目光看过去,正是那日当街拦下他的肖平:“于大人认识这人?”
于尹禾回神,面带疑惑地看着霍韦:“指挥使何出此言,我还正疑惑呢,这位小兄弟怎么这副表情看着我。”
于尹禾没有收声,肖平自然也听得清楚,一口灌下碗里剩下的粥后一路小跑到两人面前:“这位大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于尹禾皱眉,他原以为这个肖平是个聪明的,怎么现在还颠颠儿地凑上来问他:“应该没有吧小兄弟,我一直在江州行医,没来过兖州。”
下一秒,肖平一把将于尹禾抱住,把于尹禾和霍韦都吓了一跳:“是了!是了是了是了,我前些年去江州游历是染过病,当时便是一位年轻的神医帮我看好的。想来便是大人了!”
于尹禾尴尬地对着霍韦一笑,心里暗自腹诽着肖平,这演戏也演的太突然了吧!
肖平还沉浸在自己编造的故事里,偷偷看了一眼霍韦后郑重地对着于尹禾一抱拳:“肖平在此,谢神医救命之恩!”
“肖平兄弟不必如此,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
闻言,肖平眼睛里闪着光,抓着霍韦的胳膊:“大人,这位神医可真是医者仁心啊!做好事不留名,楷模!当真楷模!”这样子,倒还真像是被于尹禾的事迹所感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