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风起时满林发出裂帛般的哀鸣。
他似乎看到了那些死于他剑下的冤魂。为和而战,却反而搅得天下不得安宁,如何对得起活着的和死去的所谓苍生,到底是残枭染血还是自己。
宋欲的思绪被头顶的阴影打断,他有些茫然地抬头。
孟殇悄然立于他身后,撑着一把竹伞。
雨水飞溅,浸湿了她的裙摆:“进屋去吧。”
宋欲起身,跟在孟殇身后,没再推辞。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不禁想起白狐所说关于孟殇用视力制作无相傀儡一事,不知孟殇平日的世界是否就是他当下所看到的这番--万物没有轮廓,界限被晕染的不甚分明,像一副水墨画。
急匆匆往木屋走,孟殇的红纱被风掠起,轻轻扫过宋欲腰间的残枭,两种色彩在雨幕中晕开,如同宿命在生宣上写下预言。
进入木屋,宋欲周身的凉意瞬间被温暖包裹。茶汤倾注的泠泠声不由得让他想起年少时生活在百鸟山庄的时光。
孟殇从里屋拿出一套赤色的直缀长袍递给宋欲:“去里面换吧。”
宋欲浑身已经湿透,玄色的衣衫紧贴贲张的肌理,隐约透出伤口处的血色。
他犹豫一瞬,还是选择接过衣物:“多谢。”
“放心,我认真洗过的,保证比你的脸还干净。”她没敢告诉宋欲那衣服是她从山下村寨里偷来的。她不仅享誉鬼公主的称号,在她自己看来,她还是一个了不起的神偷。
无色台所有东西都分别来自不同的人家。
先前孟殇下山物色“食物”时碰巧看到了某户人家院子里晾晒着两套红色衣物,看起来价值不菲。她一向钟爱红色,二话不说让无相将两套全偷了回来。结果偷回来一看,竟是成双成对的喜服。
她一边嘲笑自己太冒失,一边乐呵呵地穿上试尺寸。虽说普通农家要积攒很久的钱才能筹办下这身新婚打扮,按理她应该还回去,但是她越看越喜欢,于是决定在心底默默道歉,祝那对夫妻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本来孟殇打算把新郎的长袍改成长裙,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裁缝,没想到今天也算派上用场了。
宋欲换好衣物到矮桌旁坐下,孟殇为他沏好茶水。
“多谢。”
孟殇边沏茶水边打量着一袭红衣的宋欲,暗自腹诽:这么艳丽的红都压不住他身上的戾气,嘿!还活像个新郎官儿。
宋欲看了眼孟殇的红裙,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物,欲言又止。抿了口茶水后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孟姑娘,你我身上所穿好像是成亲的衣服。”
孟殇假装镇定自若:“非也,只是款式相近。本公主女扮男装就穿这件,你凑合凑合吧。”
就她与宋欲的体型相差而言,孟殇的谎言一戳便破。宋欲也大致猜测到了这两身衣服的来路,他只喝茶,并未揭穿孟殇。
木屋内烛火摇曳,茶香四溢,二人靠窗对坐,欣赏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景。原来无论外界如何浑浊,总有一方天地能温柔的接纳你,抚平你心中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这样的温馨气氛令宋欲有些怀念,置身于刀口浪尖中,他很久没享受过如此平凡的烟火气。难怪鬼公主会选择在此建立无色台,隐居避世。
“好大的雨啊。”孟殇突然出声,没话找话。
宋欲不做理会。
“你们要救的是壶天的新王?”
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孟殇气地一拍桌子:“那我和你们狼狈为奸岂不是会有性命之忧!”
宋欲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你可以逃。”孟殇说的没错,按宋欲对当前局势的了解,她的自由快结束了。
终于得到回应的孟殇眨了眨眼睛:“这么说,你愿意放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