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轻局李主任透露的“广交会”消息,悄然进入了云想阁的日常。起初林知许只是在心里反复思索这件事,一次突然其来的访查,成为了必须面对的现实。
四月初,春意渐浓,两位陌生人走进了云想阁。
一位五十上下,穿着板正的灰色中山装的男同志,另一位三十出头,穿着黑色风衣、提着公文包的女同志。
男同志拿着介绍信,上面写着“省工艺品进出口公司,科长,孙国栋”。
女同志自我介绍道,自己姓陈,是公司外销部的管理员。
孙科长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正经:“林知许同志,我们是二轻局的同志介绍过来了解情况的。听说你们云想阁的旗袍很有特色,擅长传统与新工艺相结合。我们公司正在为广交会收集地方特色样品,今天想过来初步看看。”
陈同志走进店里就眼神四处扫荡,里面的样品。
林知许上前问好时,她适才开口:“方便给我看看你们样衣的细节吗?我看了个大概,感觉上还可以。”
“可以的”林知许拿着样衣递过去,陈同志上手摸,仔细查看针脚的处理,眼神锐利。
林知许在一旁讲起了云想阁的历史渊源、工艺特点和对一些针法的运用。
孙科长听的时候时不时的点头,陈同志会细致的问一些问题。
比如说:会采用什么样的面料,用这种面料的原因、版型方面如何根据体型进行把控……
陈同志提起的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量产,这对云想阁来说是软肋。
林知许回答的认真坦诚,直白说明了云想阁的局限性——纯手工定制,产量有限。
程同志听完,放下手中的一件样衣,语气平淡:“林师傅,你们的衣服做的确实不错,但我们是需要外销的,要为批量生产做打算。你们现在的模式,不太适合做外销。”
她拿起一件春桃参与设计的改良旗袍:“就比如说这件,设计的不错,但整体的衔接没有固定的数据,完全就是凭借设计师自己的感觉来的。这样就会导致一个问题,做十件相同的衣服,会有一些微妙的差异。”她顿了顿,
“你们可能不太了解外销商品,我简单说一下。想你们这样的中高档样衣,客户关注的是一致性,希望拿到的是无差别的。”
她又指了指另一件旗袍的盘扣:“还有,手工盘扣是不错的,但每个盘扣它的缝制走向各方面都很难做到统一。小批量生产问题不大,但……数量多起来,就会看得出明显的差异。”
她说的这些,无非就是把手工艺品与工业化的天然矛盾通过实例讲了出来。
孙科长补充道:“而且,你们店的规模和人员很难保证订单完成的保质保量。广交会说一个很大的平台,它所能接触到的订单来自世界各地,对质量有极为严格的把控。我们公司需要对样品和生产能力,进行综合考虑。”
两人轮番说出了云想阁目前的困境所在,气氛陷入沉寂,大家都沉默不做声。
林知许仔细听得二人的话,陷入了沉思。
孙科长临走前,好意提醒了一句:针对外销市场,推出一款既可以代表云想阁的水准又可以进行量产的样衣。一个月后,希望可以看到成果。
接下来的一个月,云想阁的核心命题——适销性的样衣。
团队里的人,有着不同的反应。
最为兴奋的是春桃,她感觉自己可以大展身手一番。
“林师傅,我觉得陈同志说的有道理。我们想要打开外销市场,就得按照他们的规矩来。我们需要推出新的更符合外国审美的设计。”
林知许鼓励她:“设计这方面,你可以先试试,如果有不是不懂的,我会一直在你旁边,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春桃一连几天都画稿画到深夜,尝试了几种不同的风格,颜色更为鲜亮大胆,在设计上尝试旗袍与西式晚礼服元素相结合。
她的设计得到林知许的初步认可,但在内部讨论时,遭到了质疑。
秀秀看着那件露背设计的旗袍,眉头紧锁:“这哪里还是旗袍该有的样子,这个和我们之前做的也差太多了吧。”
秀秀自然偏向于传统,对于这种过于脱离传统的设计,实在欣赏不来。
赵建国注重实操,发出了自己的质疑:“你这个设计裁剪方面变得更为复杂,我们想做标准化样片,估计得费不少的时间。而且怎样不对称的设计,我们没办法完全依赖缝纫机,更多的是用手工,恐怕不太妥当”。”
小芳听取了大家的想法,小声说道:“我觉得打开说的都挺对的,我们当下是不是应该要找一下店里特色与量产的平衡点。”
林知许将大家的想法整合了一下,组织了一次样衣专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