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前,马三宝回来了。
他满头是汗,右腿跛得比平时更明显。他在路上摔了一跤,顾不上疼,爬起来继续走。
“查清楚了。”他把一份手写简报送上来,“涨价最狠的是三家铺子——永通盐栈、利昌铁坊、恒源炭行。表面看互不相干,但采买记录显示,它们用的是同一家银号兑钱。”
“哪家?”
“汇丰号。老板姓吴,祖籍河东。”
李秀宁眼神一沉。
河东霍氏的影子。
“还有,樵夫老周说,前天夜里看见两个穿绸鞋的人进了霍府后门。其中一个走路外八字,腰间挂着骰子袋。”
丘师利的人。
她把简报摊开,用镇纸压住四角。
“十三村的情况呢?”
“八村存盐不足半月,五村已经开始以物易物。有三家小商户答应继续供货,但要求现结铜钱,不认军牌。”
“有没有人主动提价?”
“没有。但他们都说‘听说娘子军快没钱了’,怕以后拿不回本。”
李秀宁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她在蒲坂、晋阳、渭南三地画圈,又从这三个点拉线,指向营地周边七处资源点。盐道七口,铁矿三脉,炭山两座——全被红线包围。
“他们想让我们自己垮。”
柴绍这时进来,身上还带着马场的尘土。
“听说你找我?”
她把地图转过来给他看。
柴绍扫了一眼,眉头立刻皱起:“这不是断粮,是断活路。缺一口粮,还能抢能借。可盐铁柴布全卡住,百姓先慌。”
“正是如此。”
“要不要派兵去压市?让那些铺子开门?”
“不行。”她摇头,“你一去,他们更关门。你以为是威慑,他们当是强征。明天就没人敢卖东西了。”
“那怎么办?等他们自己松手?”
“不。”她说,“他们在等我们乱。只要我们稳住,他们反而会急。”
柴绍看着她:“你是想拖?”
“不是拖。”她指着地图上的红圈,“他们在明处抬价,我们在暗处看人。等我看清谁是牵头的,谁是跟风的,就能一个个拆。”
马三宝在旁问:“那百姓这边怎么安?”
“照旧开灶。账房调五百贯现钱备用,优先结清小户采买。今天之内,让所有人知道——娘子军有钱,有粮,有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