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艾斯这几天魂不守舍的,原来是在想小姑娘啊!”有人促狭地起哄。
口哨声、嬉笑声、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刚才那种凝重的、几乎神圣的氛围被冲得七零八落。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房间里紧紧相拥的两人,目光灼热得几乎能在他们身上烧出洞来。
艾斯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从脖子根一路烧到耳尖,连雀斑都快被染红了。羞恼和尴尬像两把火,烧得他头皮发麻。他几乎是触电般松开了怀里的小狸——但右手仍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那是连接他和现实的唯一锚点。
他猛地扭过头,对着门口那堆挤挤攘攘的脑袋吼道,声音因为羞愤而有些变形:“看什么看!都没事干了吗?!该干嘛干嘛去!”
“哦——害羞了害羞了!”以藏站在人群最前面,用和服袖子优雅地掩着嘴,但那双弯起的眼睛和抖动的肩膀完全出卖了他憋笑的事实。
萨奇凑过来,结实的手臂重重捶了一下艾斯的肩膀,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但用全走廊都能听见的音量说:“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的,就把人家小姑娘拐到船上来了?”
马尔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门口。他靠着门框,双臂环胸,看着紧紧抓着艾斯手臂、几乎要把自己完全藏到他身后、只露出一双湿漉漉蓝眼睛和一对紧张得贴住头皮的猫耳的少女,嘴角勾起一丝了然又带着点无奈的弧度。
“呀嘞呀嘞,”他慢悠悠地开口,尾音拖得很长,“真是不得了的发展呢,yoi。”
艾斯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把人往外赶,用身体挡住那些探究的视线,最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喧嚣隔绝在外。木门隔绝了大部分声音,但还能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哄笑声和议论。
世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房间里两人的呼吸声。
艾斯背靠着门板,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和脸上的燥热。他转过身,重新看向小狸。
女孩还坐在地上,仰着脸看他。脸上泪痕未干,在沾满灰尘的脸颊上冲出几道狼狈的痕迹,蓝色的眼睛像被雨水洗过的晴空,清澈又湿润,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他通红的脸和乱糟糟的头发。
艾斯的心一下子软成了一滩水。
他走回她身边,这次没有蹲下,而是单膝跪地,保持着一个可以平视她的高度。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说不上干净、但还算柔软的布帕——不知道是擦过汗还是擦过武器,但他此刻顾不上这些——小心翼翼地、像对待易碎的瓷器一样,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和灰尘。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指腹隔着粗糙的布料,一点点拂过她的额头、眼角、脸颊、下巴。每擦一下,他心里的某个角落就更柔软一分。那些后怕、那些担忧、那些失而复得的狂喜,慢慢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更为深沉、更为绵长的温柔。
“小狸,”他开口,声音比刚才平静了许多,但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谢谢你……谢谢你能够来到这里。”
他的拇指停在她的眼角,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湿润。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警惕和疏离的蓝色猫瞳,此刻只有全然的依赖和找到归宿的安心。
“但是,”他的语气变得无比认真,甚至带上了一点兄长式的严肃,“下次绝对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知道吗?”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压抑再次翻涌的情绪:“那扇门……那个通道,我们完全不了解它。万一它不稳定,万一它通向的不是这里,而是深海、是火山、是敌人的大本营……万一你在穿越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
他不敢再说下去。仅仅是想象那些可能性,就让他胸口发紧,呼吸不畅。握住她手腕的手指又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仿佛要通过这真实的触感来确认她的存在。
小狸乖乖地让他擦脸,没有躲闪。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细微的颤抖,能听出他语气里浓得化不开的后怕。她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我知道了。”
艾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一打量,他的眉头立刻紧紧皱在了一起,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太瘦了。
比他们初遇时还要瘦。手腕细得他一只手就能轻松圈住,腕骨凸出得硌手。肩膀单薄得像纸片,锁骨深深凹陷下去,形成两道触目惊心的阴影。脸颊上原本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软肉彻底消失了,下巴尖得能戳人,显得那双蓝眼睛大得有些突兀。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领口都有些松垮。
一种尖锐的心疼狠狠刺了他一下。
“怎么会瘦得这么厉害?”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担忧,“你有好好吃饭吗?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又只啃那些合成面包了?”
小狸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僵。她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胡乱地点着头,小声咕哝:“有、有吃的……”
但那条从身后绕过来的黑色长尾巴,却完全出卖了她。尾巴尖不安地、快速地左右甩动着,在地板上划出凌乱的轨迹,那是她紧张和心虚时最明显的标志。
艾斯看着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心头那股火气瞬间就被更深的心疼和无奈取代了。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自责、懊恼、怜惜,以及一种强烈的、想要把她保护起来、再也不让她受一点苦的冲动。
他已经在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萨奇那里还有多少库存的肉?哪种鱼最补身体?要不要去下一个岛采购一些特别的食材?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只小猫喂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让她脸上重新长出柔软的红晕,让她的手臂和腰身摸起来不再只有硌手的骨头……
想到自己离开后,她一个人在那个冰冷绝望的世界里可能经历的日子——独自守着空荡荡的诊所,啃着干硬无味的食物,在每一个漫长的夜晚蜷缩在冰冷的角落,或许还会因为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而担惊受怕……艾斯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绞,疼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抓住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更紧了些,紧到小狸轻轻“嘶”了一声,他才像被烫到般猛然松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歉意。
“抱歉……”他低声说,揉了揉她的手腕,那里已经留下了一圈浅浅的红痕。
小狸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心里既酸涩又温暖。他是在心疼她。这个认知让她鼻子又开始发酸。
艾斯用力抹了一把脸,像是要抹去那些纷乱的情绪。他站起身,走到自己的柜子前,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件自己的旧衬衫——干净的,但洗得有些发白,带着他惯用的皂角味和阳光晒过的气息。
他走回来,将衬衫轻轻披在小狸单薄的肩膀上。布料对她来说过于宽大,几乎将她整个上半身都包裹了进去,袖子长得垂到了她的大腿。
“先穿着,挡挡风。”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小狸,我现在必须立刻去找老爹,告诉他你来了的事。这是规矩,也是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