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放闻言抬起眼,他忽然极轻笑了笑,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并不介意将我的秘密告诉小意。因为我的秘密,与小意的秘密,大抵是有些关联的。我只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合适的词句,“只是我自己,还未能全然接受这个秘密,故而郁结于心,难以排解。”
林意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顾放猜到应白川换芯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可她万万没想到,顾放竟然连她的来历也猜到了吗?他说他的秘密和她的秘密有关联,她唯一瞒着他的,不就是穿越这件事吗?难道顾放也是穿越者?不对,这说不通,顾放根本对不上那些暗号,言行举止也全然是古人风范。总不能说地球古代时地府就挤得停摆,让人提前转世了吧?地球人口爆炸是近几十年的事,生育率下跌更是近年才……
顾放见林意满脸震惊的样子,缓声道:“小意,莫慌。我并非与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咳咳……好、好吧。”林意猛地回过神,察觉自己可能想岔了,赶紧收敛心神。她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握住顾放的手,眼神既紧张又带着豁出去的决心:“那你说吧!你是哪里人?是不是人?我都承受得住的!”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星际人、外星人甚至妖魔鬼怪的猜测,心想:哪怕顾放是只章鱼精,她也认了!
顾放被她这连珠炮似的发问和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弄得微微一怔,疑惑地偏了偏头,“我自然是皇城人。出生于此,父亲顾里,母亲张卿颜,族谱户籍皆可查证,怎会不是人?”
“啊……这样啊。”林意顿时讪讪,知道自己反应过度闹了笑话。原来还是土著。“哈哈,怪我,怪我,实在是最近遇到的外地人,成分有点复杂,我还以为夫君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外地人呢。”
顾放似乎听懂了林意话里外地人的特别含义,没有深究这个用词,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她,缓缓道:“我应当……是重生过一次的。”
林意不解道:“应该?重生?”重生她知道啊,她现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重生,只是重生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已,但是应该是什么鬼啦,他自己都不知道吗?
顾放的神色依旧是那种近乎漠然的平淡,“我十八岁那年,曾亲眼看见天空碎裂,大地崩坏。目之所及,万物都像被无形的手打乱、揉碎,又胡乱拼凑在一起,充斥着怪诞扭曲的色块。所有的人都死了。包括我。”
林意的心顿时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第一反应不是追问那诡异的景象,而是脱口而出:“疼吗?那时候,夫君疼不疼?”
顾放似乎没料到林意会先问这个,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认真想了想,才道:“很疼,非常疼。但比起肉身的剧痛,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那副天地倾覆的景象。那感觉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绝望。”
林意这才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顾放承受的痛苦移向他描述的崩塌本身。顾放今年二十四岁,他十八岁,也就是六年前。而应白川今年十九岁,六年前正好是十三岁。应白川曾说过,他之所以被快穿局派来,是因为原著主角在小时候就死了。难道顾放目睹的世界崩塌,就发生在那个时间点?
一个清晰的线索浮现出来,林意急忙追问:“夫君,宁王十三岁那年,是不是发生过一件大事?导致他差点死了?”
顾放的眼神依旧平淡,“是。一次宫宴,他失足落入太液池。死了。”
“你是说他当时真的死了?你怎么确定?”林意急切地问。按照快穿局临时工应白川的解释和一般逻辑,如果作为世界核心的主角死亡,这个世界应该立刻崩溃或重置才对,怎么还会有主角已死的消息传出来,甚至让顾放亲眼看到?
顾放有些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似乎不解她为何在此纠结细节,但还是答道:“自然是我亲眼所见。我当时,就在那场宫宴上。”
林意听得眉头紧锁,“宁王是当着众人的面落水的?这种意外,一般不都该发生在无人的角落,等人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吗?”
“那处水榭转角确实僻静,只是离宴席所在的大殿不远。”顾放竟难得地扯了扯嘴角,开了个令人脊背发凉的黑色玩笑,“否则事发之后,让人跑太远去救人,岂不耽误工夫?”
他随即恢复平淡神色,继续回忆:“宁王如何落水,我不得而知。但他落水后求生意志极强,竭力呼救,声响不小。我彼时席位靠近殿门,听得真切,附近几位同僚亦有察觉。我们即刻循声赶去,到得水边时,只见宁王一人在池中挣扎,周遭并无他人。”
林意的心提了起来:“然后呢?你救了他?”
“我会水,便跳下去将他拖了上来。”顾放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可惜,救是救上来了,他却气息奄奄,御医未至,便已没了呼吸脉搏。”
“就在他彻底停止呼吸的那一瞬间,”顾放的声音压低了些,“天空响起了一道毫无情绪的的声音。它说:‘主角应白川死亡,世界崩塌。第一次重启开始。程序错误。程序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