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时辰,陈抟老祖送来早膳,低声对赵匡胤道:“周二小姐已经来了,在厅堂坐着,你可出去看看她。切记,不可露面!”
赵匡胤听罢匆匆走出去,想要见嘉敏,却被一墙阻隔,只能在五尺外的地方看着她。
见她身子益发单薄了,梳着好看的发髻,用脂粉遮掩病容,却眉头深锁,满脸阴郁之色。
赵匡胤几乎要现身,被陈抟老祖按住肩膀。
由他冷静片刻,陈抟老祖独自走出来,向嘉敏点头示意。
嘉敏起身缓缓走过来,抬手摸着那堵墙,尝试了很久才发出声音:“赵哥哥,我……不能嫁给你了……”
赵匡胤乍然抬眸,如坠冰窟,好像瞬间明白过来为何嘉敏要将李煜约来此处。大约是想了断了这段情缘,却又不想他稀里糊涂,干脆让他做个旁观者把一切理清楚。
或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杀了李煜,埋葬兄弟……
可他又如何做的出来?
千头万绪将他紧紧裹挟,闷到喘不过气,听见嘉敏将额头抵着墙哀哀哭泣,心下一阵揪心的疼,却也无计可施。闭上眼,额头和她碰触同一面墙壁,无声堕泪。
和预想中差不多,李煜来时身边伴着慧明大师,嘉敏哭红了眼,仍旧不失礼数恭敬地向他叩拜。
李煜慌忙扶起她,瞧着那憔悴的面容蹙眉道:“嘉敏,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受了很多委屈,且再忍忍,过些时日我就接你进宫,也就再也不会有人对你无礼了。”
嘉敏低眉垂眼轻声道:“谢太子!只不过我想这两日就进宫去,不知太子是否应允?”
此言一出,连赵匡胤也惊了,已然明白了嘉敏的意图,拳头越攥越紧。
而李煜纵然多情,却也十分为难,解释道:“娥皇去世还不足一月,这个时候接你进宫怕是不妥,你再多等一段时日可好?”
嘉敏也不为难他,点头道:“无妨,我也不是非嫁给太子不可。爹爹说了,如果今日事不成,便让我随着陈抟老神仙去,做个女冠,远离红尘修行到老。我今日便将这钗环卸下,望太子回去也好生与皇后娘娘交代,莫因此事怪罪我爹娘,怪罪周家。”说罢竟真要抬手取发簪。
李煜见状不免心急,忙抓住她的手道:“嘉敏莫要如此,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要不先接你入宫住着,过段时间再……”
嘉敏毫不客气地道:“想来我是只配和姐夫偷偷摸摸了,连嫁娶之事也一样见不得人!”
话中已有遮掩不住的怨怼,李煜犹豫半晌叹息道:“也罢,我已负了娥皇,便不能再负你!回去以后会尽早安排,半月之内我将以正妻之礼迎你进宫。不管世人如何议论,以后都有我和你一起面对!”
嘉敏泪落如雨肝肠寸断,李煜以为她是心中欢喜,想要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却被她侧头避开,哽咽道:“若太子已经决定了,或可回宫提早做准备。我想在这道观中清修几日,也好将养身子。”
李煜点头:“的确有许多事需要安排,我这便回宫去。”说着按住她的肩膀,抬手擦她的眼泪柔声道:“嘉敏,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等我来接你,我保证不会太久!”
嘉敏无奈,闭目点头。
李煜离去之后,道观便由周家带人把守,朝廷搜捕的军队自然不会进出此处。
赵匡胤合计了一番,便知大约是陈抟老祖和周宗合谋定下的计策,而嘉敏为了救他们脱困,步步配合,才造成了眼下的形势。
四下安排妥当,嘉敏方入内室与他相见。
经过这场变故,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相拥在一起,默默流泪。
见她哭的厉害,赵匡胤心疼不已,安慰道:“嘉敏别怕,七日后我带你走,只需要到扬州,到了扬州就没事了。”
彼时周军早已占了淮南,离开金陵到达扬州的确就可以安然无忧。
嘉敏欲言又止,可却不说出口,只是哭着点头。
两人只相聚了片刻,秋芙来报周夫人搬来了道观陪女儿,万般无奈之下又匆匆分开。
嘉敏为了不露破绽,换上一身女冠的装束随着陈抟老祖打坐清修。
周夫人虽未瞧出什么端倪,却终觉此事太过怪异,原本一心求死的女儿竟然一夜之间想通了,还主动要嫁给太子,这中间若非发生了什么,又怎会转变如此之快?
思来想去终是不放心,干脆搬来道观,日夜守在女儿身边,不敢有丝毫懈怠。
嘉敏被她看的太严,连找借口独处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与赵匡胤见面。
几日下来,两人愣是没有办法凑到一起去,直到第七日黎明在水井边,赵匡胤抓住她的手小声道:“我们现在离开!”
嘉敏正不知如何诓骗母亲,周夫人已经追过来,看见赵匡胤,本想大叫出声,却被对方一掌切在脖子后面,仰面昏倒在地。
虽说不忍母亲这般,可嘉敏此刻也不好多说什么,听从赵匡胤的安排,易容改装扮成一个男子,跟随着大周在金陵的暗探组成的贩运米粮的商队无惊无险地出了城,而后换乘快马一路奔至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