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混乱的思绪、不甘的怒火、以及那丝刚刚冒头的、连自己都唾弃的慌乱,都在这一刻被一个简单而尖锐的认知贯穿、点燃——
他们在一起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还在加州可笑地维持着傲慢、以为何故迟早会回头的时候,在他甚至鬼使神差追来MIT像个傻子一样质问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背着他,站到了一起。
被愚弄的暴怒瞬间压过了其他所有情绪,烧得他眼底赤红,理智的弦“铮”地一声断裂。
他死死盯着何故平静无波的脸,又猛地转向冯铮那张在他看来写满虚伪和得意的面孔,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颤抖:
“什么时候的事?”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但指向性明确得可怕。
何故显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笃定的质问弄得一怔,眉头蹙得更紧,眼神里掠过一丝不解和更深的不耐,似乎不明白他为何会得出如此荒谬的结论,更厌倦于这种无休止的纠缠。
然而,没等何故开口,一旁的冯铮却像是瞬间“领会”了什么。他脸上那点沉静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副了然的、甚至带着点微妙挑衅的神情。他上前半步,恰好站在何故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形成了一个隐隐并肩的姿态。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居寒,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种刻意模糊的暧昧:
“我和何故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何故略显僵硬的侧脸,又落回宋居寒几乎要喷火的眼中,嘴角的弧度加深,“如你所见,我们很早就……”
“很早?”
宋居寒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冯铮那含糊其辞却意味深长的表情,长久以来积压的怒火、被背叛的刺痛、以及那种被彻底排除在外的狂躁,如同火山般喷发!
“你他妈——!”
他低吼一声,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也看不到何故眼中的惊愕和试图阻止的手势。
身体先于意识行动,积蓄了全部力量的拳头,带着破空的风声,狠狠砸向冯铮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冯铮似乎早有预料,或者说,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没有完全避开,只是在那拳头即将触面时,微不可察地偏了一下头,卸去了部分力道,却仍让那一拳结结实实地擦过他的颧骨。
“砰!”闷响在安静的廊柱间格外清晰。
冯铮被打得偏过头去,踉跄一步,颧骨迅速泛起红痕。但他站稳后,却没有还手,只是抬手碰了碰伤处,眼神晦暗不明地看向宋居寒,又掠过挡在他身前的何故。
“宋居寒!!!”
何故的惊呼带着怒意,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在宋居寒耳边。他看见何故几乎是在他出拳的瞬间就试图阻拦,此刻更是立刻挡在了捂着脸颊的冯铮身前,将他完全护在身后,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出震惊、愤怒,以及……对冯铮毫不掩饰的关切。
“你疯了?!这里是学校!”何故的声音因急促而微微发颤,他紧盯着宋居寒,像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陌生人。
“我疯了?!”宋居寒胸膛剧烈起伏,拳头还紧紧攥着,骨节处传来刺痛,却比不上心头被那维护姿态刺穿的剧痛。他看着何故挡在冯铮身前的样子,只觉得无比刺眼,怒火烧灼着五脏六腑,“你们他妈背着我在一起多久了?!啊?!这么心疼你男朋友?!”
他口不择言,愤怒和妒忌让他失去了所有分寸,只想用最伤人的话撕开眼前这令他窒息的一幕。
他再次上前,作势还要动手,目标直指何故身后的冯铮。
“宋居寒!住手!”何故寸步不让,甚至迎着他又踏前了半步,用自己的身体牢牢隔开两人。
他的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冰冷而清晰,“没有‘在一起’。冯铮是我朋友,仅此而已。”
“朋友?‘仅此而已’?”宋居寒嗤笑,压根不信,目光越过何故的肩膀,死死钉在冯铮脸上,试图从对方眼中找到得意或挑衅。
但冯铮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任由颧骨的伤痕红肿,眼神复杂地看着何故挺直的背影,又看向状若疯狂的宋居寒,一言不发。
这种沉默,在宋居寒看来,更像是默认和胜利者的姿态。
何故的维护,冯铮的沉默,两人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站姿……所有的细节都拼凑成他最恐惧也最愤怒的图景。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瞬间浇熄了熊熊燃烧的怒火,只剩下满心满肺的狼狈和空洞。
他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高举的拳头缓缓垂下,紧绷的身体也垮了下来。刚才那股不顾一切的暴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惨淡的灰败。他望着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天堑的何故,望着他眼中那片冰冷的失望和疏离,喉咙像被什么堵住,涩得发疼。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攫住了他,比刚才的愤怒更让他难以承受。
在何故警惕的目光和冯铮沉默的注视下,宋居寒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的,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绝望的卑微:
“何故……”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仿佛这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