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低低地咳了一声,轻声说道:“明辙是个好孩子。”
楚明轩满含希望地抬起头,似是期冀着韩王赶紧将自己这些疯狂而痛苦的怀疑念头打消掉。
“但你别忘了……他是谁养大的。”
楚明轩的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徐淑妃疯了之后,六皇子楚明辙由皇后抚养。
那么多年的耳濡目染,那么多年的谆谆教诲……老六真的能在一个对权力那样孜孜钻营的养母影响下,仍然长出一副只喜欢游山玩水的闲散性子么?
可如果他是装的……那么这么多年,从他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开始装,这样深的心机,真的是他那阳光灿烂的六弟所能有的么?
“明轩,皇叔教导过你,但是现在皇叔已经老了,皇兄也已经老了———天下,很快就将是你们这年轻一辈的天下了。”韩王低声叹了最后一口气,在帘子后的榻上疲惫地卧下,“皇叔……实在是精力不济了啊。”
楚明轩沉默地站了起来,行了个礼:“皇叔好生休息,药材补品一类,我府上马上会有人送来。”
“还有……”韩王突然想起来什么,叫住了他,“你梦魇的那个毛病,好些了么?”
楚明轩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皇叔,那个梦……后来变得更清晰了。”楚明轩低声说道,“最新一次,我梦到一个男人在和我母妃说话。”
韩王低低地吸了一口冷气。
“你先前说这可能不是单纯的噩梦,而是一段被强行压制住的记忆时,我还不信———宫里的孩子嘛,身处权力的中心,大多都会习惯妄想自己要被人谋害。”韩王眉头紧锁,“但噩梦确实不可能一直发展,像你这样不断衍生出更多的细节……”
他颓丧地躺下去,说道:“或许是我错了……你的推想,或许真的有道理。”
从韩王府回来之后,楚明轩许久都没有回过神儿来。
然而他本来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下人们并没能从自家主子身上看出什么异样。
楚明轩一个人在书房中还没待片刻,便被欢欢喜喜走进来的小全子打断了思绪。小全子捧着一把牛角长弓,弓尾的镀银被他擦得锃亮:“殿下殿下,三年一度,又是这把宝弓亮相的时候啦!”
楚明轩揉揉眉心才缓缓想起来———最近诸事繁忙,他几乎要忘了最近又是三年一围猎的日子。
“围猎?!”
如柏得知楚明轩要去参加围猎的消息后非要跟去不可。
楚明轩有点儿为难,按惯例,这种三年一度的皇家出猎到时候是由皇帝本人亲自带着儿子们从宫中出发,诸位皇子公子们都只带几个心腹家丁亲兵而不带女眷,叫如柏跟着队伍一起随行实在太奇怪了。
“要不我先送你过去。”楚明轩片刻后便想出了办法,“然后第二天我再回宫跟父皇他们一起去。”
事实证明,如柏确实不是当小姐的料子。
作为沈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儿,她做个女红会扎到自己的手,读个?女戒?可以一炷香的工夫内睡着三次,对和别家的小姐们一起在后院望着落花掉眼泪这种事情深恶痛绝……
偏偏对“上山打老虎”这种事情兴致盎然。
此刻她骑马跟在楚明轩身后,非常愉快地在猎场里转悠。
这个最大的皇家猎场依山而建,范围包括了几乎一整座山。随着马蹄踏过繁密的青草,如柏能看到各种小兔子、小松鼠在林间穿梭而过。
“西南方那个山头儿别过去。”楚明轩在前面回过头来嘱咐她,“会有熊和虎,是每次狩猎快要结束时父皇才带着我们一起过去的地方。”
“天啊!”如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背后背着的小弓———
其实摸了也没什么用,她的射箭本领和孟学然的唱歌本领基本在同一个水准,这把弓背在她身上也就是一个装饰性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