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失踪的Omega,是基础的“数据链”来源。而他自己,会不会是宋揽计划中,更特殊、更关键的……“诱导剂来源”或“终极测试环境”?宋揽在他身上植入或激发“信标”,不仅仅是为了观察和控制,更是为了……利用他们之间那种特殊的联结,利用他宋世语作为高匹配度Alpha的信息素,来测试、校准、甚至“诱导”某种更庞大的效应?
他想起自己日益严重的感官过敏和头痛,想起“信标”对“鸦羽”和药片的剧烈反应。这不只是被动接收,这可能是一种双向的、被刻意引导的互动实验。他是宋揽最特殊的小白鼠,而他浑然不觉地提供了三年的“对照数据”。
“宋哥?”孟颜夕的声音将他从冰冷的漩涡中拉回一点,“你还在听吗?”
“……在。”宋世语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们必须更快。”孟颜夕斩钉截铁,“方舟的计划远超我们想象。范楠舟已经暴露了,他暂时安全,但不能再用任何网络身份。我这边,那个内部警告的IP虽然指向方舟外围,但能如此精准地发给我,说明我在查方舟的事,可能也被注意到了。我们时间不多。”
“见面目标?”宋世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两个。第一,确定你身上‘生物信标’的具体情况,找到检测和干扰它的方法。我通过私人关系联系到一个信得过的、曾是军方生物信息研究员的医生,他或许有办法做非官方检测。但需要你配合。第二,找到方舟在太安市内,可能进行‘信标’植入或相关实验的实体地点。光有资金流向和网络线索不够,我们需要一个能物理切入的地方。”
“地点有方向吗?”
“有。方舟在城西工业园有一个登记为‘仓储和物流中心’的附属设施,但能源消耗和安保级别远超市面上任何同类仓库。而且,根据交通监控碎片分析,有几辆在失踪案发生时段出现在案发地点附近的、无法追踪的车辆,最终消失的区域,指向城西。范楠舟最后捕捉到的、那个市局内部IP的非工作时段活动记录,其物理地址基站定位,也曾在那个区域出现过短暂重合。”
城西工业园。仓储物流中心。
“医生可靠?”宋世语问。
“他弟弟,三年前因一种罕见的信息素紊乱症去世,当时主治的专家团队背后,有方舟的资金支持。他怀疑治疗有问题,私下调查过,但被警告和压制,被迫提前退役。他恨方舟。”孟颜夕言简意赅。
宋世语沉默了几秒。风险极高。去见医生,意味着将自己最大的弱点暴露给一个陌生人。去探查城西那个点,更是直接闯入龙潭虎穴。
但他有选择吗?
“时间。地点。”他最终说。
“医生那边,明晚十一点,地址和接头方式在纸包里。城西那边,我需要更多时间做外围侦查,确定安保漏洞和潜入点,最快后天晚上。”孟颜夕语速很快,“宋哥,你现在的状态……能行吗?”
宋世语的目光落在碗中浑浊的豆浆上,倒映着天花板上惨白的日光灯管,晃动着,碎裂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头痛还在持续,感官依旧敏锐得令人崩溃,“信标”在体内无声闪烁。但他想起林晚坠海前绝望的眼睛,想起那些档案照片上年轻的面孔,想起宋揽镜片后那双深不见底、将他视为“观察样本”的眼睛。
“能。”他说,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好。保持静默。明天晚上十点,用这个频道最后确认一次。如果我没有回应,或者频道出现任何异常,立刻销毁一切,转移,不要赴约。”孟颜夕交代完,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宋哥……保重。”
通讯切断了。微型耳机里只剩下轻微的电流底噪。
宋世语坐在嘈杂温暖的豆浆坊里,却感觉置身冰窟。他慢慢抬起手,喝了一口早已冰凉的咸豆浆。咸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带着豆腥气。
他伸手入怀,摸出那个牛皮纸包。在桌下小心打开一角。里面是几页打印的分析报告摘要,一张手绘的、标记着几个地点的太安市简图,一部老式的、无法追踪的按键手机,以及一张小小的、写着加密数字的卡片。
他将东西重新收好,拿起桌上那页孟颜夕“遗落”的、皱巴巴的广告传单,上面是某健身房的促销信息。他随意地翻了翻,然后揉成一团,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嘈杂的人群,透过油腻的玻璃窗,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城市的霓虹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一片模糊的光雾,看不真切远方。
老地方,熟悉的嘈杂,交换的却是足以将人拖入深渊的真相与决断。
他站起身,压了压帽檐,将豆浆钱放在桌上,然后转身,推开玻璃门,重新没入深秋寒冷的夜色里。
下一步,是去面对自己身体里那颗陌生的、可能随时引爆的“炸弹”。而引线,或许从一开始,就握在那个他曾以为最了解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