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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第2页）

一个疯狂、几乎没有成功可能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闪现的火花。

他不再试图对抗那些感官干扰，而是主动接纳它们。

他将意识从试图维持的“锚点”上松开，任由单调的白噪音淹没听觉，任由黑暗覆盖视觉，任由微冷的温度和随机电流刺激身体。他不再试图分辨、抵抗，而是尝试……将所有这些干扰，都转化为一种统一的、粗糙的“背景噪音”。

然后，在这片人为制造的、混沌的感官背景噪音中，他将全部的、燃烧般的意志，不再集中于发送“位置”的意念脉冲，而是凝聚成一个更加原始、更加尖锐、更加非理性的意念锋矢——

痛苦。

不是回忆具体的伤痛，而是直接“模拟”和“投射”出那种被背叛、被物化、被当成实验品观察、被一点点剥夺感官和自我界限的、最深层的、精神上的剧痛与屈辱。

他将这股混合了极致的恨、冰冷的绝望、以及不屈挣扎的意念洪流，不再尝试编码或定向，而是蛮横地、毫无保留地、通过“信标”这个唯一与外界（哪怕是监视者）相连的“接口”，向内，向自身，向那可能存在的、与“枢纽”或其他“信标”的深层链接，狠狠“撞击”过去！

这不是传递信息，这是自毁式的情绪宣泄，是试图用自身精神剧烈的、非理性的动荡，去污染那个精密、理性、追求稳定数据流的监控网络！

既然你们要观察，要数据，要稳定的“样本”状态，那我就给你们最不稳定、最不可预测、最充满“噪音”的数据！既然“信标”是你们的眼睛和耳朵，那我就用这眼睛流出血泪，用这耳朵听到尖啸！

“啊——！！！”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他灵魂深处炸响！不是通过喉咙，而是通过那被意念强行驱动的、“信标”剧烈震颤的神经链路！他感觉到后颈腺体位置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并非完全物理性的剧痛，眼前彻底的黑暗中仿佛炸开无数猩红与惨白的光斑，耳中的白噪音似乎被某种更高频的、源自内部的嘶鸣暂时覆盖！

【警告！样本Alpha-7，‘信标’活性异常飙升！超出安全阈值！神经波动模式紊乱！检测到高强度非理性情绪信号爆发！】

合成语音的平稳终于被打破，语速加快，带上了明显的警报音调。

【预处理程序干扰！感官屏蔽出现波动！体感调节与神经刺激反馈异常！】

身下的震动加剧了。那些扫描光线似乎变得不稳定，明暗闪烁。皮肤的电流刺激出现了短暂的紊乱和中断。连那恒定的微冷，似乎也出现了一丝不稳定的波动。

有效！？这疯狂的、自毁式的意念冲击，竟然真的干扰到了这个精密的“格式化”系统？

但代价也是巨大的。宋世语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刚才那一下“撞击”震得四分五裂，头痛欲裂，恶心感翻江倒海，“信标”区域的震颤变得狂乱而不受控制，带来真实的、生理上的强烈不适。他像是一个用力过猛砸向铁板的人，铁板被砸出了凹痕，自己的拳头也血肉模糊。

【启动紧急稳定协议。注入二级神经镇静剂。提升感官屏蔽强度。强制引导脑波进入Theta波段。】

合成语音恢复了冰冷的平稳，但指令更加急促。

宋世语感到手臂某处传来新的刺痛，又一管冰凉的液体被推入血管。比之前更强烈的麻木感和倦意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将他拖入昏睡。耳中的白噪音变得更加致密、厚重，几乎要成为实体。眼前纯粹的黑暗似乎也变得更加“浓稠”，仿佛要将他吞噬。身体的冷意和随机电流刺激似乎被调整了，变得更加难以捉摸，更加分散注意力。

他们加强了控制。他的反抗，换来了更严酷的镇压。

但他也证明了，即使在这种全方位的感官剥夺和控制下，他依然有能力制造“噪音”，有能力干扰“程序”。哪怕这噪音以自我伤害为代价，哪怕这干扰换来的是更沉重的枷锁。

意识在更强的镇静剂作用下开始涣散，Theta波段的强制引导让他思绪飘忽，难以凝聚。但他最后残存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清晰：

格式化程序已经开始。

他们想抹去“宋世语”，留下“Alpha-7”。

用痛苦，用噪音，用一切他们无法预测的非理性，去污染他们的数据，去磨损他们的程序。

哪怕最后只剩下碎片，也要让那碎片上，刻满反抗的划痕。

黑暗再次合拢，比之前更厚重，更窒息。但在这绝对的、被精心设计的虚无中，一缕源于自毁、却不肯屈服的意识火星，仍在微弱地、固执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