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象无数种刺眼的光芒疯狂闪烁——手术灯、警灯、霓虹、爆炸的火光、数据屏幕的冷光、还有黑暗本身——让这些光芒在意识中疯狂旋转、碰撞、炸裂,形成一片致盲的、混乱的光污染,再将这“想象的光”的“冲击”,同样塞向“信标”。
他想象无数种怪异的气味、触感、味觉……所有能想到的、令人极端不适的感官体验,全部搅在一起,变成一锅沸腾的、充满恶意和混乱的“感知毒汤”,然后……倾倒进去。
这过程极其痛苦且诡异。他并非真的产生了这些幻觉,而是在强行“模拟”和“想象”这些极端感官体验的同时,试图将这种“模拟”带来的、精神上的强烈负荷和紊乱,通过“信标”与神经系统的连接,转化为一种真实的、可被系统监测到的、高强度的、无规律的神经信号噪音。
他在用自己的意识,主动地、持续地、高负荷地“污染”自身与监控系统之间的数据通道。
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但也带来了更剧烈的反噬。
体内“信标”的震颤变得更加狂乱,仿佛随时会超出某个临界点,引发更严重的生理反应。剧烈的头痛和眩晕如同重锤,不断敲打着他本就脆弱的意识。恶心感强烈到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在药物控制下,都出现了不规律的紊乱。
【警报!样本Alpha-7,神经信号频谱出现高强度、无规律噪音污染!信标负载持续攀升!接近耐受阈值!】
【生理指标出现同步异常波动!镇静剂与波段引导效果被部分抵消!】
【格式化预处理程序受阻!系统资源被异常噪音信号大量占用!】
合成语音的警报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甚至带上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处理延迟?仿佛系统在应对这股突如其来的、性质特殊的“噪音”污染时,出现了短暂的判断或响应迟疑。
宋世语在极度的痛苦和混乱中,捕捉到了这丝延迟!也捕捉到,外部那非生物的场域脉动,在这股持续的内部“噪音”污染下,出现的更加明显的不稳定和“共鸣”!不再是微弱的颤音,而是出现了短暂的、可感知的频率漂移和强度波动!
他的疯狂策略,似乎真的起效了!他在用自毁的方式,对这个精密的格式化系统,进行持续不断的、高强度的“信号干扰”!
代价是他自身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但他死死抓住这最后一丝主动权,哪怕这主动权的行使,是以加速自我毁灭为代价。
他不知道这能持续多久。二级镇静剂和Theta波引导终将占据上风,或者系统会启动更强大的压制措施,甚至直接对他进行物理性的深度抑制(比如更强的药物或物理干预)。
他必须在这短暂的、用痛苦换来的“干扰窗口”内,做点什么。不仅仅是干扰,还要……尝试留下痕迹。
在制造那疯狂意识噪音的间隙,在那剧烈的痛苦和紊乱中,他竭尽全力,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相对“有序”的意念。不再是具体的语言或图像,而是一个简单的、重复的、象征性的“烙印”——
“宋。世。语。”
不是拼音,不是英文,而是这三个汉字本身的形态,在他意识中勾勒出的、最简单的笔画结构。他将这结构,不再作为信息发送,而是作为一个纯粹的、无意义的、但具有强烈个人标识性的“图形噪音”,混入那滔天的、杂乱的意识洪流中,一遍,又一遍,朝着“信标”,朝着那个正在被他的“噪音”污染的监控数据流,烙印进去。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也许这“图形噪音”在系统的数据流中,会被直接过滤、识别为无意义的乱码,或者被强大的降噪算法清除。
但他要这么做。他要在这被格式化、被抹去的进程里,强行打入一个属于“宋世语”的、哪怕最终毫无意义的标记。他要让这冰冷的数据海洋里,残留一丝被污染过的、带着个人印记的噪音。
即使这噪音最终会沉寂,即使这标记终将被覆盖。
但此刻,在这片被绝对控制的黑暗与寂静中,在格式化程序的齿轮下,他用痛苦、疯狂和最后一点不肯消散的自我意识,制造出了最刺耳、最无序、也最顽固的——
噪音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