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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物灰烬与不存在的护符（第1页）

赫伯特·斯通的住所位于皇后区与大桥区交界处的一栋安静公寓楼内。这里不如皇后区核心地带奢华，但胜在清静整洁，住的也多是在附近金融机构或政府部门工作的体面人士。公寓在四楼，走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墙壁上挂着些印刷粗糙的风景画，空气里有淡淡的除尘剂味道。

为克莱恩和阿蒙引路的是艾琳娜·怀特，那位干练的法律合规负责人。她换了一身更便于行动的深色便装，步伐很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出示金玫瑰基金会特殊证件、让守在大楼入口的警察放行时，简短地说了句“协助调查”。

公寓门口还守着一名警察，看到艾琳娜·怀特后点了点头，让开了位置。门锁完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现场基本保持原样，除了尸体已经移走。警察和教会的值夜者都来看过，没发现超凡力量残留或明显他杀痕迹。”艾琳娜·怀特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语速平缓地介绍，“赫伯特独居，没有家人。公寓是基金会提供的福利，他在这里住了十五年。”

门开了。一股混合了灰尘、陈旧家具和一丝极淡的、类似苦杏仁的味道扑面而来。不是毒药那种尖锐的杏仁味，更接近某种陈年香料或纸张受潮后的气味。

公寓不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布置得简单到近乎简陋。客厅兼做书房，靠墙摆着一个大书架，塞满了各种书籍，多是历史、神学和神秘学相关，书脊磨损严重，显然经常翻阅。一张宽大的旧书桌靠窗摆放，上面整齐地堆放着文件、笔记本和文具。一张磨损严重的皮面扶手椅摆在书桌前。客厅另一侧是简单的餐桌和两把椅子。卧室门开着，能看到里面一张单人床，铺着浆洗得发白的床单，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一切都井井有条，甚至可以说一丝不苟，符合一位严谨、自律的“黎明骑士”的形象。

但克莱恩的灵性直觉，从踏入房间开始，就感到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协调的“空洞感”。不是灵性残留被清除的那种空洞，更像是……某种原本该在这里的、具有强烈象征意义或情感联系的“存在”，被强行剥离后留下的“印痕”。

艾琳娜·怀特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你们可以随意查看，但请不要移动或带走任何物品。我在门外等。”她的目光在阿蒙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对这位“助手夫人”也参与现场调查有些疑虑，但没说什么。

克莱恩点头，戴上随身携带的薄棉手套。阿蒙则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房间，仿佛在参观某个博物馆的复原场景。

两人首先来到客厅中央。那里地板上用粉笔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头部上方对应着一个被拆下的老旧黄铜挂钩，挂钩下方的地板上有一小片不易察觉的磨损痕迹——上吊时脚尖可能轻微拖动所致。绳索已经被取走作为证物。

克莱恩蹲下身，仔细查看粉笔线内的区域。地板很干净，没有挣扎的脚印或拖痕。他凑近那个挂钩，发现挂钩与天花板连接的螺丝有些细微的、新鲜的划痕，像是最近被拧动过，但拧动痕迹均匀，符合自杀者自己安装挂钩的情况。

“标准的自杀现场。”阿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走到了书架前，手指拂过一排书脊，“没有闯入，没有打斗，没有药物或酒精影响，遗书笔迹吻合，动机看似充分——因守护的圣物受损而自责崩溃。警察和值夜者的判断很合理。”

“太合理了。”克莱恩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桌面收拾得异常整洁，文件分门别类，钢笔插在笔筒里，墨水台盖子盖得严严实实。唯一略显凌乱的是桌角一摞摊开的笔记本和几张散落的信纸。最上面一张信纸上是遗书，字迹确实与旁边笔记本上的字迹一致，内容充满了对未能尽责守护文物的痛苦忏悔，以及无颜面对基金会同仁和信仰的自责，最后祈求女神宽恕他的懦弱。

克莱恩逐字阅读，遗书的情绪递进符合逻辑，用词也与赫伯特的身份学识相符。但他注意到一点：遗书中提到“圣洁的火焰在我手中黯淡”，用了“手中”这个词。而之前艾琳娜·怀特描述的是“符文颜色暗淡，灵性反应几乎消失”。对于一位严谨的“黎明骑士”而言，在遗书这种最终陈述中，用词应该更精确，除非……

他拿起旁边一本摊开的笔记本。这是赫伯特的工作日志，记录着每日对“静谧藏室”内部分文物的例行检查和养护心得。翻到最近几页，字迹依然工整，但笔锋比以往略显急促，墨水洇染也稍多，显示书写者心绪不宁。最后几天的记录里，频繁出现“感应异常”、“微弱的污染低语”、“需要加强净化仪式”等字眼，但都没有具体指向哪件文物。直到最后一条记录，日期是死亡前一天：“祈祷书页异常确认。‘净化之火’黯淡。已上报。等待指示。内心不安，阴影低语挥之不去。”

阴影低语……克莱恩想起赫伯特最后那条讯息：“金玫瑰下，不止阴影，还有……蠕动的根。”

他放下日志，环顾房间。那种“空洞感”似乎源自卧室方向。他走了进去。

卧室更简单。床铺整齐，床头柜上放着一盏黄铜台灯，一个空了的水杯，一本翻开的、看起来经常阅读的《夜之启示录》教典。衣柜里挂着几套洗得发白的衬衫和长裤，一件半旧的、带有金玫瑰基金会徽记的深蓝色制服外套。抽屉里是叠放整齐的内衣袜子和一些个人杂物。

一切正常，正常得过分。

但克莱恩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那本《夜之启示录》旁边。那里有一个浅浅的、轮廓清晰的圆形印痕，没有灰尘，显示之前长期放置着某样东西，最近被拿走了。印痕大小，像一个怀表，或者……一个扁平的圆形小盒。

“警察或者教会的人拿走了什么东西吗？”克莱恩扬声问门外的艾琳娜·怀特。

艾琳娜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印痕，眉头微皱：“没有。现场物品清单上，床头柜只有台灯、水杯和这本书。没有提到有其他物品。”

“赫伯特平时有在床头放置怀表或者小盒子的习惯吗？”克莱恩追问。

艾琳娜思索了一下：“我不确定。但赫伯特生活简朴，除了基金会配发的怀表，我不记得他有其他类似的贵重物品。而且，如果是什么重要的私人物品，警察应该会记录。”

一件不存在于清单上的物品。在死者床头长期放置，却在死亡前后消失。克莱恩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个印痕。印痕边缘非常清晰，显示物品底部平整光滑。他用手指轻轻拂过印痕中央，指尖传来极其微弱的、残留的、类似温暖金属和檀木混合的触感——灵性残留？但非常淡，几乎消散。

“黎明骑士”途径的非凡者，有时会佩戴或携带一些蕴含“宁静”、“守护”或“净化”力量的圣徽或护身符。这个印痕，会不会是……

“一个‘晨曦护符’。”阿蒙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了克莱恩一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卧室，正俯身看着那个印痕，单片眼镜几乎要贴上去，“用初阳升起时采集的‘黎明黄金’混合‘宁静檀木’粉末铸造，再由高阶‘宁静修士’祝福。对中低序列的‘不眠者’途径非凡者来说，是稳定心智、辅助冥想、抵御一定程度精神干扰的好东西。长期佩戴或放置在身边，会留下这种温暖宁静的灵性印记。看这印痕的清晰度和残留气息，东西放在这里至少有好几年了，而且不久前才被拿走。”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克莱恩下意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