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柳羡仙从未提起的事实,时鸳深谙遭受背叛的痛楚,所以一直有默契,不去问不去提。
恨心针,要在全无防备的清醒之时下针,因而动手之人,只能是至亲至信之人。
感觉到手腕上被他按住的疼痛,可扭动挣扎之下,纹丝不动。
怒意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喧嚣在二人之间,柳羡仙望向身下无奈闭目的人,她的眼角滑落的泪痕没入鬓发,连同他最后一丝痛觉消散。
颤抖着松开她的手腕,欲盖弥彰的怒意烟消云散,望向她的眼里,是不知与何人说的绝望和恐惧。
“可你知道么?两年,每一次恨心针发作,始终只有我独自一人。我熬不下去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惊觉,那碗药,她喝了三个月,就几近崩溃,何况是两年?
呼吸渐稳之下,看着他靠下身来,微红发烫的右脸熨帖上自己的脸颊。
“阿羡——”
他双臂抱住身下温暖的躯体,最后一丝可控的意识,化作游丝翩然而去,只剩下那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脑海里闪烁着半生以来的最大幸事——遇见她。
“抱着你给你喂水时,我就在想,究竟是我救了你,还是你救了我。你按着我的手落下那颗子,你带着我扯谎应对何氏,我简直又活了一次。我不想把你拖进柳家的泥潭,想让你离开。你却口口声声说要我负责,我又惊喜又害怕,捏断了那颗棋子。”
左侧脸颊上一片濡湿,柳羡仙的泪水,混着她的眼泪,共染着彼此的脸庞。
“药,起效了,是吗?”
耳边,是柳羡仙手足无措的饮泣声。
“不是你一步步地说服了我和你交易,而是你一句句给了我活下去的信念。你说你也中了恨心针时,虽然那一瞬间,我终于不是孤独一人,有人能与我感同身受,这种绝望和恐惧,可我好心疼,你怎么可以承受过那种痛苦?你是怎么熬过来?”
时鸳悬在半空犹豫着拥上他双肩的手,重重按下,那种痛苦和绝望,仅是回忆就足以泣不成声。
她最无耻的,就是在一开始,利用这份感同身受与他交易,却从未真正与他感同身受过。
初见那日情形历历在目,明明不过半月,却像是很久以前的往事,好似与他在栖云别业住了许久。
他说的每一字,都重重扣在她心上,一下一下,扣得她心口窒息般的痛感。
“别说了,阿羡——”
转头间,双额相抵,意识模糊之间,他泪眼朦胧中的浅淡笑意。
呼吸渐缓,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喃喃道:
“鸳儿,我煎熬两年,是不是为了在那天遇见你?”
*
深夜风雪声渐息,雪下得极静,直到晨光熹微,给银妆素裹,添上一丝金色。
手臂上一阵酸麻痛感,柳羡仙渐而醒来,天光微亮,透过窗上明瓦照进屋来。
是清澈干冽的柏木香味,含着腊梅与沉香的清甜若即若离,混着自己身上清醒的冷杉香味,再也不是甜梦香呛人的味道,却迅速惊醒。
眼前瞬间聚焦,看清枕在自己臂上,闭目沉睡的时鸳,药效残留之下的头疼,模糊了记忆中的相拥而眠。
她强喂止疼药的怒气未消,他知道自己说出最深的秘密。
被看到最脆弱的一刻,处于彻底被动的地位,是最危险的事。
他起身间,凉意钻入二人之间的缝隙,染上一夜未退的衣衫,侵入绫罗之下温热的肌肤。
骤然的凉意,未醒的时鸳因畏冷怯寒,本能地抱紧温暖的胸膛,脸庞贴上了他温热的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