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羡仙与竺澄商谈完对药农的施粥事宜,方送他出去,差人去请的杨氏已是到了。
他端坐于轮椅,望向皱眉的杨氏,淡然道:
“二婶,劳烦你前来。还在忧心?”
杨氏垂眼间走向塌边坐下,听到他了然语意,脸上佛面笑意有些僵硬,看向一边扶架,扯开了话题,笑问道:
“这赶工出来的架子,可还好用?”
他端盏饮茶,并不给她直接揭过的机会,只笑道:
“二婶劳心操持栖云别业上下,好在是让您看到了那封书信,不至于将此事宣扬出去。”
看着尺蓝奉茶进来,杨氏手中锦帕掩唇,轻笑自嘲。
那一日早膳,已领教时鸳的手段。过了这些时日,那时娘子不显山不露水,怎会不收拢人心?此事他二人知晓也不奇怪。
“仙儿,这事你是知道,还是授意?”
柳羡仙略有惊讶地抬头,杨氏在做最后的挣扎,还是在希冀这门亲事能落于柳家之中,毕竟于她最有利,浅然笑道:
“二婶该问的,是我对此事,赞同还是反对。”
杨氏依旧轻描淡写道:
“我是替你担心,两日后你母亲进城前,先在八仙宫建家醮,要所有人都去,但那时娘子还未过门,不过一个外室,千叮万嘱你,可别擅自带去,冲撞了先祖。如你所言,你母亲可还没点头。”
并非从杨氏口中才知道此事,午膳前已接了客京华楼的消息,眼下只是确定何氏的先斩后奏与绕过他的最后告知。
柳羡仙并未不悦,反而加剧他的警觉,何氏有此一行,只是想否认甚嚣尘上的关系?
他左手中握紧了九枝青脉盘,淡然抬眼,顺水推舟道:
“她向来注重这些虚礼。既是家醮,告慰祖先,不拘多少钱,做上一场解厄醮,柳家上下正有人,需解厄驱邪。”
吩咐过表面功夫之后,他面色一冷,却依旧儒雅地道出这背后真意,是杨氏认为自己继母能继续稳坐中台。
“其实何氏点不点头,我根本不在乎。现在,二婶是要我点头,还是纯粹在等我表态。”
因他言语中称呼一改,心下大惊,杨氏知他心思深沉多疑,能有此问,恐怕已察觉到自己的打算,做作地解释道:
“我也只想为妃儿,择一个东床快婿而已。”
柳羡仙知她还在掩饰,轻哼一声,笑意间寒色更深,直截了当地奉劝道:
“三叔问我,是投靠蝶舞门,还是继续仰赖华山派。可我要他华山派俯首称臣,所以,纵使他二人未有情意,杨歆妃下嫁温相善也是唯一之选。至于二婶原本的打算,于私,是害了这表妹;于公,何氏与我,皆不允准之事,还是少做。”
凭着他幼时照顾数年的情分,杨氏软了脸色,道出心中的上上策,规劝道:
“仙儿,时娘子手腕狠辣独到,不是妃儿能企及一二的。你母亲送信来说,你也不是个不识大体之人,必不会因为一时欢喜,弃柳家大局不顾。你三叔寿宴上,已是得罪了华山派,如此聪慧之人……温相善是未来掌门,也未亏待她。”
他念及二叔柳守稷本分老实,当日与时鸳说的一箭四雕之外,他还有第五份的私心与目的,将二房从自己与何氏的争斗中摘出,也算是还了幼年间杨氏照顾数年的恩情。
如此提议,这二婶已生了越俎代庖之心,且触及逆鳞,他什么都不必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