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刚才攀着那扇木窗爬进屋,悬起半天的小心脏还没来得及放回肚里,就见着这般令人心惊的一幕,忙不迭地跑上前去。
“东家!晏公子这是……咋了?”
“还不清楚……快!先来帮忙!我要看他肋下的伤!”
说罢,她再度将手伸向司徒靖的衣带。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睁眼,素来犀利的墨色双瞳已然失焦,但内里暗藏的凶悍本能却更加震慑人心。
“晏安?你别怕……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
江楚禾好声好气地安抚商量着,但他却好像没听进去,不过几息之间,一只大手突然向她袭来。
“阿福!抓住他左手!绑床柱上!”江楚禾大喊一声,同时灵活一闪,顺势反扣住他的手腕,将他的右手也捆了起来。
然而,司徒靖的下肢仍在剧烈挣扎,惊人的腰腹力量几乎要将床榻整个掀翻。
情急之下,江楚禾别无选择。
她踢掉鞋靴,抬起长腿跨上床,并住小腿夹紧司徒靖的两股,以自己的体重压住他乱动的双腿,总算将对方暂时制住。
这下江楚禾终于腾出双手,一把扯开他的里衣。
预想中狰狞红肿的伤口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竟是几道颜色浅淡,几乎与周围皮肤融为一体的细长疤痕。
这样的愈合速度,绝对有问题!
江楚禾不禁想起她对此人所中之毒的猜测。
根据她往日所学,医家应对中毒之法无非就是三种。
其一是在服毒后立即催吐,将毒物直接从肠胃中排出;其二是以药物对毒素进行稀释中和,防止毒物发挥作用;其三则是服用解药,直接消解所中之毒。
此人来到归元堂时已中毒多日,前两种方法自然皆已无用,江楚禾只能设法弄清他所吸入的毒物究竟为何,再针对性地配制解药。
这是最可靠的方法,但也是三者之中最难的那个,因为若对所中之毒全无了解,就只能凭借猜想多次尝试,再根据毒素对不同药物作出的反应来进行推断。
经过此前数十天的努力,她终于用排除法推断出那人所中之毒的基本成分:火离草、旋覆花、阳桂枝、炙甘草、辛芥子。
这五味药物皆有补益阳气之功效,但却因种植难度过大而濒临灭绝,如今已罕为人知,江楚禾还是在青囊山庄求学期间偷偷摸进藏典阁中,在一卷名叫《药毒同源》的古籍中见到过相关的记载。
根据此书收录的上古巫医毒方,将这五味药物混合炮制后即可制成至阳药物“五阳丹”,服之可放大五感、促发潜能,使人气血激荡,乃至暴怒嗜杀,同时又能加速伤口愈合,所以一度曾被武林人士当做灵丹妙药而争相抢夺,直至近百年来,因气候异变导致原料灭绝,又受战乱影响而使秘方失传,此物才在江湖中慢慢消失,逐渐成为一个传说。
江楚禾为那人把脉片刻,然后对宋福下令,道:“阿福,还是之前那个方子,你快去再煎一服过来。”
“啊?那……那这边……”
“没事,有我。”
说罢,江楚禾微微向前倾身,左手撑在司徒靖的体侧,右手则捏着银针稳稳刺入。
游走在四肢百骸的刺痛逐渐变得钝化,但被剥离的意识却仍旧未能归位。
“晏安……晏安?”江楚禾紧紧盯住他的眉眼,不停呼唤着。
司徒靖的双眼在紧闭的两睑下不住转动,纤长的羽睫也随之颤抖,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却迟迟没有睁开。
她有些心急,复又催道:“阿福?愣什么?快去!将汤药熬得浓些!”
“哦!好!”宋福赶忙应声,小跑着冲出房门。
屋内只剩一盏孤灯和一双交叠的暧昧人影,压抑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愈发清晰,江楚禾全神贯注,感知着他气息的每一丝微弱变化,直到他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