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就是一股子沉香混合降真香的味儿,呛得我鼻子一痒,连打两个喷嚏。千尘已经站在供桌跟前了,我换鞋的功夫扫了她一眼,客厅明亮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我才发现她脸色白得像纸,还透着点说不出的凶气,眼尾那点红痕尤其扎眼,跟平时那个爱插科打诨的千尘完全是两个人。
她没搭理我,自顾自的操作着,我坐在沙发上没敢吱声,瞅着她拜了三拜,把香插进香炉里,接着她拿起案上的茭杯,盘腿坐在了供桌前的地上,闭着眼睛,嘴唇动着,声音压得特别低,我知道她正在查看情况,所以一直很安静,不去打扰。
茭杯掉在地板上的声音挺脆,一声接一声的,一直在一问一答,不多时,千尘起身时,突然身子一晃,差点栽倒下去,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把茭杯放回去,手指头按了按眉心,长长地吐了口气,身上那股凶气好像散了点,脸色也好看了些。
“果然这次是惹到硬茬子了。”她转身坐到沙发上,后背往靠垫里一瘫,声音透着掩不住的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还好是我拦下来了,不然你今天这小命,估计得交代出去——那玩意儿的煞气,绝对会让你出血光之灾。”
“啥东西啊?是厉鬼吗?”我赶紧问,手指头攥得紧紧的,后脖子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屁股不自觉地往她那边挪了挪,心脏怦怦跳得像要撞破胸口。
千尘瞥了我一眼,摇摇头,手指头在膝盖上轻轻敲着,那是她琢磨事儿的习惯动作,指节敲得沙发“咚咚”响:“厉鬼倒还好收拾,直接杀了就好了,但这玩意儿是个地仙,生前也是个修行人,几百年的道行应该是有的,正不正的我不好说,能耐是真不小,刚才感应他的时候,他怒气值还是很高的。”她顿了顿,端起茶几上的凉白开猛灌了一口,咽下去才接着说,“刚跟他磨了十来分钟,唾沫星子都快说干了,他说听见你瞎念显形咒,刚好撞他跟前了,气得不行,说你坏了他的清修,本来想直接收拾你一顿,让你倒倒霉,出出血的,没想到被我拦下了。”她话音一顿,“谈了半天他才消气,说不计较也行,但得跟着我,在我家住一阵子,蹭点香火。”
“住你家?”我心里咯噔一下,往前凑了凑,凳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那对你没啥影响吧?你能镇得住他不?万一他翻脸……”
“我倒没啥事儿,镇得住。”千尘放下杯子,眉头皱成个疙瘩,语气一下子沉了,杯底在茶几上磕出一声闷响,“关键是你!墨宇下次再给你发这些乱七八糟的咒,你可别傻乎乎跟着念了!他最近确实越来越不对劲了,这人你得注意些,也不知道到底咋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啊……”我挠了挠头,心里乱糟糟的,指甲都快抠进头皮里,“这真不是他平时的作风,他以前发东西,都会跟我念叨半天注意事项,这次就甩了个咒过来,还一直让我念三遍,急得不行的样子,不像他平时的作风。我明天问问他吧。”
“你自己长点心吧,跟他掺和没好事。”千尘的声音冷了点,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你瞅瞅他做的那些法事,鼠鼠,你的,都出了岔子,再瞅瞅小凡那事儿,现在都还没利索呢,你这日子都被搅成一锅粥了,还替他说话?”
“嗯……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我低下头,声音小了半截,盯着自己的鞋尖,“是我自己主动招惹的麻烦,墨宇他……其实帮过我不少忙的,教我练功,还帮我提火,还帮我对付小凡他表哥,他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我脑子里冒出来墨宇的样子,想着,虽然他唱经五音不全,画符的字也是上下左右分家,可每次我遇上事儿,他都是第一个冲过来,半点不含糊。
千尘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些,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过来:“你啊,就是心太善,总把人往好里想……下次别这么莽撞了,啥咒都敢瞎念,命就一条,经不起折腾。”
我点点头,手指头抠着沙发缝,抠得指腹发白,换了个话题说:“知道了。对了,我这个月还有一天假,过几天约上涵子出去晒晒太阳呗。知南最近好像挺忙的,天天早出晚归,听她说,这阵子要出趟远门,好像要去新疆西藏那边自驾游。”
千尘的脸色缓和了些,点点头,指尖的力道松了松:“嗯,行,出去走走也好,散散晦气。我提前跟涵子说,让他把笛子带上,吹两曲听听,他一吹笛子就招风,特别有意思。”
这话一落地,今晚这事儿才算暂时翻篇了。我坐了会儿,看千尘脸色略显疲惫,便识趣地起身告辞,没多做逗留,她也没留我,只是叮嘱我路上小心,别再瞎琢磨那些有的没的。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心里却总惦记着墨宇的反常,心不在焉的。趁着午休,我躲到店外的阴凉处,给他发了条消息:“你现在有空没?方便打电话不?”
那边回得挺快,就两个字:“可以。”
我摁下拨号键,电话通了的瞬间,我反倒卡壳了,手指头攥着手机微微发颤,手心全是汗,竟一时不知道咋开口。店里的狗叫声隐隐约约传过来,更衬得这片刻的沉默格外难熬。
倒是墨宇先说话了,他显得有些犹疑,跟平时那个咋咋呼呼的他判若两人:“楠木,我这段时间……好像有点不对劲。”
“咋了?”我心里一紧,攥着手机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我总会断片忘事儿。”墨宇的声音里透着点茫然,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有时候前一秒做的事,后一秒就没印象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追问,声音都有点发飘:“那你记得昨晚不?你给我发了那个三茅真君显形咒。”
“我记得这件事儿,我师父发给我的,我觉得有趣就发给你了,但后面的事儿……就模糊了。”墨宇的声音低了些,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我看了聊天记录,你还给我打过电话,打了两三分钟,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脑子乱得跟一团麻似的,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
“你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还是前两天扶乩耗太多精力了?”我急着问,脚在地上无意识地蹭着,蹭起一层灰。
“不知道。”墨宇的声音透着疲惫,还带着点郁闷,“这情况断断续续十来天了,一开始没这么严重,就忘个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几天越来越厉害,我甚至有时候会忘了自己是谁,我怀疑……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或者是扶乩的时候招惹了不干净的,我这段时间打算闭关一阵子,在家缓一缓,不见外人,看看能不能缓过来。”
“要是需要帮忙,你随时吭声。”我认真的说。
“嗯……”墨宇顿了顿,沉默了几秒,那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昨晚我接电话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我喉咙发紧,昨晚电话里那股冰冷陌生的语气,仿佛还在耳边盘旋,那些话像针一样扎人。可看着墨宇这副茫然又恐慌的样子,我终究还是咽了回去:“没说什么,你好好休息吧,挂了啊。”
挂了电话,我愣在原地,心里乱糟糟的。他到底怎么了?那些反常的言行,真的是记忆丢失能解释的吗?昨天接电话的语气,根本不是那个热心的墨宇。
“楠木!快过来!有狗狗来看病啦!”
同事的喊声把我拽回现实,我攥了攥手机,把那些杂乱的念头压下去,转身扎进了忙碌的工作里。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几天后,我网购的铜钱剑到了。拆开包裹的瞬间,我眼前一亮,剑身用红绳串着密密麻麻的铜钱,手感沉得很,比网上的图片还精致。我立刻给千尘发消息:“晚上有空来我家不?铜钱剑到了,贼好看!”
千尘回得干脆:“okk。”
晚上她准时到了,我迫不及待地把铜钱剑递过去。千尘接过来,手指头摸着铜钱上的纹路,掂了掂分量,点点头:“这玩意儿质量不赖,做工也扎实。这次,你想不想自己试试开光?”
“我自己开?”我愣住了,赶紧摆手,“我不会啊,别再给搞砸了。”
“我教你,试试呗。”千尘把剑塞回我手里,眼神挺笃定,“拿三根香点上,心里想着真武大帝的样子,或者默念他的名号。等身上有点感觉了,就拿香头在剑身正反面都写个真武讳,最后往剑里渡点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