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沈振华的媳妇儿何英玉过来做的,她手艺不错,一锅野鸡炖菌子做得喷香扑鼻,汤鲜得简直掉眉毛,满桌子大人孩子都吃得津津有味。
除了沈德昌。
他边吃边叹气,菜一口没少吃,气也一声没少叹。
汪桂枝忍不住横他一眼,说:“要是没胃口不想吃,就别吃了,正好给孩子们多留一口。”这是自己吃肉惦记着大儿子小孙子没得吃呢。
沈德昌默默地不吭声,筷子一伸,又夹了一筷子韭菜炒蛋。
干嘛不吃,不吃也是让别家的孩子吃。
沈文益在桌底下肘了沈国庆一下,悄声打趣:“你瞧瞧你,就是个爹不疼的。”
沈国庆翻个白眼。
何英玉前两天回娘家了,今早才刚回来的。老娘前几天地里干活的时候摔了,她回去看看,顺便伺候几天。
同是腿脚不灵活的,汪桂枝有些同病相怜:“你妈好点没啊,这伤到腿脚是真心不方便,我这伤疤干了,大约就能走动了,伤筋动骨的,可没那么容易好。”
何英玉:“可不是说,这还幸好秋收过了,地里活儿少呢,要换了当忙的时候,瘸着腿也还得去上工呢。好是好点了,脚踝还肿呢,确实没点时间好不了。”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唏嘘感叹了一番,话赶话地,何英玉说起她娘家村里的新鲜事儿。
“我们大队老廖家不是出了个军官吗,前两年他媳妇儿难产死了,留下个闺女,孩子养到十来个月,还是七八个月,我也记不清了,反正还没周岁呢,他娘说身子骨不好,照顾不过来,给送去了他二姐家。我娘说,这几年大家也没见过那个孩子,都猜可能是过继给谁了呢。”
何英玉一脸神秘,“结果你们猜怎么的,那孩子原来不是被抱走了,是生病没了!”
汪桂枝一拍大腿:“家里图他的票证津贴,一直瞒着,还想买个娃娃来糊弄他是不是?!”
何英玉惊讶:“哎,嫂子你听说了啊?”
汪桂枝手指点点吃得满嘴流油的小笛子:“他那良心被狗吃了的老娘想买的就是这孩子。”
又点点沈半月:“还想不花钱,搭一个这孩子,人贩子嫌她太贪,俩人在国营饭店吵起来,被国强他们碰见,送去了公社。”
何英玉恍然大悟:“对哦,这几个孩子就是救出来的,我一时没往这头想,哎,真没想到,那老婆子想买的就是咱们小笛子!”要说道听途说,更离谱的事情也不是没听说过,可发生在身边,甚至双方当事人自己都认识,这就太稀奇了。
何英玉唏嘘不已,赶忙挨个儿给几个孩子夹了菜:“多吃点,可真是遭大罪了。”也不忘给自家的两个小子夹一筷子,大的还好,闷不吭声的,小的是别人有自己没有,马上就得嚷嚷“妈妈偏心”的。
沈半月好奇:“那老太太放回去了吗,她那小儿子呢,回来没?”
何英玉:“她是买方,何况也没买成,听说是不用坐牢的,不过公社把人送去农场劳改了。”
沈半月点点头,倒是忘了这个时代的特色:劳改。
“小儿子还没回来呢,听说也就这一两天会到了。好端端养了三年的闺女没了,也不知道回来会怎么样呢!”
感慨了一番,何英玉又提起一件事:“我出门时听大哥说,这两天要下放来几个老右。”大队长本想让沈振华去帮着修整牛棚,不过沈振华他们下午得帮几个孩子做新床,只能另外喊人了。
沈半月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隐约记得原书里面小笛子好像跟小墩大队的某个下放的人感情不错,后来她长大后去了京市,被继母继姐为难,好像还是这个人认出她帮了她。
这个人脉得帮小家伙维系着。
何英玉注意到她的眼神,摸摸小丫头毛糙的脑袋:“怎么,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