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已经带着扎人的寒意,但江原道某处预定的独栋民宿里却热闹得像提前过了夏天。第二次“TTT”(SEVENTEEN的旅行团综)录制开始,主题简单粗暴——休息,玩,以及“适当”的饮料。
客厅里堆满了行李和节目组准备的酒水饮料,从啤酒、烧酒到一些颜色漂亮的低度数预调酒,琳琅满目。成员们穿着厚厚的居家服,挤在暖烘烘的地板上,脸上都带着从年末密集行程中暂时逃离的松弛。
“哇,这次真的可以好好喝一点了吧?”金珉奎眼睛发亮地扒拉着箱子,“我都成年多久了,上次TTT都没喝尽兴。”
“适量,珉奎呀,适量。”崔胜澈一边整理着带来的零食,一边提醒,但语气并不严厉。难得的休息日,连队长也打算稍微放下重担。
尹净汉已经找了个最舒服的角落窝着,怀里抱着节目组提供的玩偶,笑眯眯地看着大家闹:“看看谁先倒下。”
游戏环节从一开始就带着“恶意”。简单的节奏游戏、反应比拼、甚至石头剪刀布,输家的惩罚清一色是“喝一杯”。酒量深浅不一的成员们很快显现出差异。
凯文握着酒杯,有些无奈地发现,自己这具身体的酒量似乎尚可,至少几杯下肚后,意识还算清醒,只是手脚微微发热。然而,他对这些属于SEVENTEEN内部、经过无数次磨合甚至“魔改”的游戏规则和节奏,却陌生得很。
“凯文!慢了半拍!”夫胜宽指着节奏器大喊。
“呀,凯文你刚才出的是布吗?我明明看见是石头!”权顺荣瞪大眼睛。
“忙内,游戏黑洞啊!”金珉奎笑着起哄。
凯文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失误,反应慢半拍,或者误解了某个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一杯又一杯颜色各异的液体被推到他面前。果味烧酒的甜腻,啤酒的微苦,清酒的灼热……混合着下肚,起初只是暖意,渐渐汇成一股缓慢升腾的、不容忽视的热流,冲刷着理智的堤岸。
“又是我?”凯文看着自己猜拳输掉的手,有点懵。
“喝吧喝吧,凯文呐,酒量练出来就好了!”李硕珉笑嘻嘻地递上早就倒好的烧酒混啤酒的“炮弹酒”。
崔胜澈看了眼凯文渐渐泛红的脸颊和开始失焦的眼神,想开口说“差不多行了”,却被旁边的尹净汉轻轻拉了下衣角。尹净汉摇摇头,用口型说:“让他试试,看着呢。”
李知勋坐在稍远的地方,手里转着一罐没开的啤酒,目光偶尔掠过凯文,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带着一丝观察。
凯文仰头,灌下那杯混合酒液。喉咙火烧火燎,胃里一阵翻搅。他放下杯子,抹了下嘴角,感觉视野摇晃的幅度加大了,耳边哥哥们的笑闹声变得忽远忽近,像是透过水传来。一种奇异的剥离感浮现——他能看到每个人生动的表情,听到他们熟悉的声音,但中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名为“失忆”的薄膜。而酒精,正在缓慢地溶解这层膜。
当游戏进行到某个需要快速接龙模仿的环节,凯文再次卡壳,在全圆佑流畅的模仿后彻底愣住,引来一阵善意的爆笑和又一杯罚酒时,那根一直紧绷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不是汹涌的悲伤,而是一种极度委屈、混杂着对自身“格格不入”的懊恼,以及被这热闹温暖氛围包裹却无法彻底融入的焦急。
“呜……”他低下头,豆大的泪珠直接砸在手背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笑声骤停。
“凯文?”崔胜澈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倾身过来,“难受?想吐?”他伸手想去探凯文的额头。
凯文却摇了摇头,躲开了他的手,肩膀开始轻轻抖动,抽泣声压抑不住地泄出。眼泪越流越凶,他索性用手臂挡住脸,像只把脑袋埋进沙子的小鸵鸟,只露出通红的耳朵和微微颤抖的脊背。
“哎一古,真醉了。”尹净汉挪过来,声音放得又轻又柔,“不哭不哭,是不是游戏太难了?我们不玩了。”
李知勋默默递过来一盒抽纸。
其他成员也围拢过来,脸上嬉笑收起,换上真切的担忧。
酒精像是一把歪打正着的钥匙,撬开了凯文紧锁的心扉,释放出里面积压的、混乱的感受。他放下手臂,露出一张湿漉漉的脸,眼睛红肿,鼻尖也红红的,看着眼前一圈关切的脸。
最先清晰映入泪眼的,依旧是崔胜澈、尹净汉、李知勋。这三个人的存在感最强,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安心。其他人呢?他知道名字,知道身份,甚至能感受到他们的善意,但那些共同经历的笑泪、那些塑造了深厚羁绊的琐碎日常,在他的记忆库中仍是大片模糊的留白。
这种认知的断层,在酒精的催化下,变成了汹涌的委屈和倾诉欲。
“呜……胜澈哥……”他打着哭嗝,开始断断续续地“控诉”,声音含混带着浓重鼻音,与其说是指责,不如说是潜意识里最鲜明的感受碎片,“…总…总让我多吃…像喂猪…我明明…吃很多了…嗝…”
崔胜澈愣了,随即失笑,无奈又心疼:“我那是怕你饿着,上次受伤瘦了那么多。”
“净汉哥……”凯文转向尹净汉,眼泪汪汪,“…用我的…贵的面霜…挖一大坨…还说帮我测试效果…呜…”这个画面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异常清晰。
尹净汉立刻笑得肩膀抖动,毫无愧疚:“啊呀,那个啊,效果是不是很好?哥的脸证明了一切。”
“知勋哥……”凯文看向李知勋,李知勋静静地回视。“……在工作室……好凶……我改十遍……你都说‘再听’……呜……但是……”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最后那次……你说‘可以了’……我……我好高兴……呜……”这是失忆后音乐创作中,最深刻的烙印之一。
李知勋镜片后的眸光闪了闪,嘴角极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把温水又往他面前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