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凯文忍着痛,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
“你的行动就是不信!”崔胜澈打断他,揪着衣领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力道大得让凯文窒息,“你不信我能守住,所以你要自己来,用你自己的规矩,哪怕那规矩是黑的、灰的!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凯文——”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最后一丝动摇被彻底冰封,只剩下不容置喙的决绝和身为守护者的冷酷:
“再敢碰一次,再敢用你那种方式去试探任何灰色地带——我会让你彻底明白,什么叫纪律,什么叫底线。你不是想‘长大’吗?好,在你学会用正确的方式承担责任之前,你的世界,就只能在练习室、宿舍、和我的眼皮子底下。我会盯死你,直到你把这套危险的‘自作主张’,从骨头里给我剜干净!”
这不是警告,这是判决。是一个疲惫不堪却绝不退让的守护者,在原则被触碰后,能做出的最严厉、最不留余地的反应。他要根除这种危险苗头,不惜用上最专制的手段。
剧痛、窒息、还有这番话里冰冷的决心,让凯文最后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流失殆尽。他靠在镜子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崔胜澈。
愤怒的面具下,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是眼睑下无法掩饰的淡淡青黑,是紧绷的下颌线泄露的、独自扛着巨石前行的艰辛。
他忽然明白了,崔胜澈的暴怒,不仅因为他的越界,更因为他的方式,像一把刀子,捅破了崔胜澈努力维持的“一切尽在掌控”的假象,逼他直面保护可能存在的漏洞,以及那份随之而来的、更沉重的责任和恐惧。
凯文妥协了,不是因为害怕惩罚,而是在这一片狼藉的愤怒与疼痛中,他看见了崔胜澈坚硬外壳下,那个同样会累、会怕、却为了他们不得不把自己逼到极限的疲惫灵魂。
所有的尖锐、不甘、自以为是的“保护”,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更深沉的无力与……一丝怜悯。
他垂下眼睫,所有激烈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冰冷的、沉重的认命,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知道了。”他吐出三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沙哑,干涩,却不再有火气。那是一种彻底缴械的疲惫。
崔胜澈死死盯着他苍白的面孔和垂下的眼帘,胸膛依旧起伏不定。怒火未消,原则寸步不让,但凯文此刻全然放弃抵抗的姿态,以及那声叹息般的“知道了”,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狂暴的气球。
他看到了凯文眼中的疲惫,也看到了那深处一闪而过的……类似于理解的东西?这让他心中的暴戾稍稍一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混杂着痛心、无奈和依旧坚定的沉重。
他猛地松开了揪着衣领的手。
凯文失去支撑,顺着镜面缓缓滑坐在地,蜷缩起来,额头抵住膝盖,只留下一个无声颤抖的背影。
崔胜澈后退一步,看着地上蜷缩的人影,又看了看自己依旧通红、微微颤抖的右手。半晌,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风暴暂歇,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不容动摇的冷硬。
“记住你的话。”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怒吼更令人心寒,“今晚到此为止。”
说完,他不再看凯文一眼,决然转身,拉开练习室的门,走了出去。门轻轻合上,落锁声再次响起,隔绝了两个世界。
走廊上,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崔胜澈踉跄着,慢慢走回卧室,而后在关上门在门板后跌坐在地,将脸深深埋进那只刚刚施暴的、此刻却无力垂落的手掌中。
指关节的疼痛清晰传来,但更痛的是心里那个被凯文的话凿开的洞。
“也许你是对的……”那句话在他脑海中回响。他不得不承认,凯文看到了他或许不愿直视的问题。绝对的隔离或许并非长久之计。孩子们在长大,风浪总要自己面对。但是……方法,方法绝对不能错。
他的方式需要调整,但凯文的方式,必须扼杀。这其中的分寸、未来的路……沉重的思考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一丝流露的“疲惫灵魂”,被凯文窥见,此刻却成了他自己必须咀嚼的苦果。
最终忍不住哭了出来。
而室内,凯文依旧蜷缩在地。腹部的疼痛渐渐化为绵长的钝痛,冰冷的镜面贴着脊背。他听着门外依稀传来的、压抑的呼吸声渐渐远去,慢慢抬起头,看向镜中那个狼狈的自己,也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那个同样被责任和恐惧撕裂的兄长。
他的妥协,不是屈服。是看清之后,一种更沉重的、带着痛楚的休战。
裂痕已然深深刻下,信任需要漫长的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