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掉得很安静。
妳没有嚎啕,只是视线慢慢模糊,然后一滴一滴砸在自己的大腿上。
妳也分不清这是什么情绪。
如果硬要讲,大概是这样:「我终于没有那么烂了,但我好怕这不是我的。」
妳想到在林酒店主持的那些日子,想到那周在创投公司被看重的自己,想到尾牙那晚有人说要投资妳,想到酒店空台说妳最近稳,想到桌上的客人跟妳握手说:「跟妳聊天很舒服。」
这些画面堆在一起,把妳这几年被践踏的自尊慢慢拼回去。
忽然对自己有一种新鲜的感觉——不是骄傲,而是陌生的喜欢。
妳抱着膝盖,额头抵在膝盖上,小小声地说:「原来我真的是有用的人,原来我不是只能被打、被骂、被养废的人,原来…我还是可以、也值得站在光底下。」
这些话说出口,妳自己都愣了一下。
妳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承认过「我在变好」。
以前妳就算做得再好,都会惯性说:「没有啦,刚好而已,运气好啦,大家帮忙啦。」
可是今天,妳在房间里只对自己一个人说实话——「我真的努力了,而且,我做得不差。」
光还是少的,但不再是零。
过去那几年的妳,生活像一间没开窗的房间。
妳习惯在黑里摸索,习惯忍痛、习惯吞声、习惯觉得自己不配、习惯别人说什么妳就照做,习惯一边被打,一边帮对方找理由。
那时妳唯一的小小光源,是小老虎、是爸妈、是偶尔写字时那一点点「我还活着」的感觉。
除此之外,整个人生像被人盖了厚厚一块布。
现在不一样了。
光还是少的。
妳不是突然变成人生胜利组。
妳帐户里还有债、还有压力、还有不确定。
但妳知道——妳开始有选择了。
妳可以选择接哪一桌,不接哪一桌;可以选择接什么主持案;可以选择跟哪个老板谈合作,可以选择有一天真的把公司立起来,而不是一直当别人的员工。
妳的生命,第一次不是只有一条又窄又黑的路。
妳坐在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呼吸慢慢稳下来。
眼泪擦干了,但眼睛里那一点亮亮的东西还在。
那不是酒精,不是粉,不是男人给的。
是妳从谷底自己爬出来,靠着一场一场尾牙、一桌一桌客人、一个一个选择,一点一点把自己推回光里。
妳深吸一口气,像是替这一晚下了一个结论。
幸福是真的,恐惧也是真的。
它们一起存在,一起让妳的生命第一次开始变得——不那么黑了。
妳拉过被子,盖到胸口。
窗外还是夜,但妳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缩在暗处、等别人给答案的人。
妳是那个从黑里爬出来,开始为自己点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