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那副涨红了脸、急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大家不由得都笑作了一团。
“罢了罢了。”李云归长叹一声,有些无奈地摆摆手,“我们终归是外行,这梨园行的功夫,哪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要不,咱们也不讲究那些个板眼了,咱们四人一同合唱,岂不痛快?”
李云归提议合唱,郭,姚二人一听觉得也不错,姚水娟将手中胡琴奏响,郭彩萍抓起两根筷子,在桌上的白瓷酒碗边缘狠狠一敲。
“当!当!当!”
清脆的金石之音,竟真敲出了几分金鼓齐鸣的肃杀。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
郭彩萍率先开口,她没用平日里花旦的清亮嗓子,而是压低了丹田气,唱出了老将出征的苍劲与威严。
陆晚君站在桌边,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那种久违的、在战场上才会有的热血,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好在先前已经把唱词默熟,眼见如此,便立刻忍不住开口接唱道:“唤起我——破天门——杀敌之心!”
李云归站在她身旁,看着爱人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大为感触,不由眼眶一热。接着唱道:“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
“敌血飞溅,石榴裙!”郭彩萍一边敲着碗,一边用那高亢激昂的花旦嗓音加入和声。
“我不挂帅,谁挂帅?
我不领兵,谁领兵?”
姚水娟的声音随着胡琴高昂加入了进来。
“叫侍儿,快与我,把戎装整,
杀得那,番王贼寇,顷刻间,化灰尘!”
最终,四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这个简陋的小屋里,竟然奇迹般地融合在了一起。
没有水袖,没有靠旗。
只有四张被酒意熏红的脸和四颗滚烫的心。
“当!”
最后一声脆响,郭彩萍手中的筷子竟因用力过猛而断成了两截。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紧接着,四人相视一眼,看着彼此那副狼狈又畅快的模样,突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大笑。
人生如此,快哉,快哉。
两坛老酒见了底,几人的脸上都染上了几分醉意。
郭彩萍放下酒杯,目光久久停留在对面一身男子装束的陆晚君身上。看着她那即使微醺也依旧挺拔的脊背,忽地心头一动,转身走进了里屋。
不多时,她捧着一个有些陈旧的红木箱子走了出来。箱盖一开,那一抹耀眼的大红,瞬间点亮了这间简陋的小屋。
那是一套保存得极好的红色戏装,凤冠霞帔,珠翠颤动。
姚水娟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明白了郭彩萍的心意。她眼眶微热,连忙起身,拉起坐在一旁还有些发愣的陆晚君。
“这是?”陆晚君看着那套行头,有些不知所措。
郭彩萍笑了笑,手指眷恋地抚过那柔软的绸缎:“晚君自从军,怕是再也没能有机会穿女子着装了吧。”
她将手中的戏服轻轻抖开,那大红如流云般铺展在烛光下。
“这是我最珍爱的一套戏服。”郭彩萍的声音有些低沉,却透着无限深情,“穿着它,我不知在这方寸戏台上,与水娟拜过多少次天地,成过多少次亲了。眼下,我们已经身无长物,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今日,我将它赠予你,权当你与云归大婚之礼,就在这儿,让我们给你扮上一回,让你在云归面前,做一次真正的新娘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