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君走后,李云归也没有闲着,她与两位长辈一起,将辰海的家业一一变卖,唯独这陆家公馆到底还是留了下来,按照彭书禹的意思,一来,不差这点钱,二来,往后若再回辰海也有个落脚之处。
数日后。
随着“咔哒”一声脆响,那把沉重的铜锁锁住了陆公馆的大门,也锁住了一段旧时光。
将钥匙交托给可靠的留守老人后,李云归搀扶着彭书禹和周云裳,登上了前往大后方庆州的客轮。、
客轮行至庆州,两江交汇处,一座巍峨的城市仿佛是直接从悬崖峭壁上生长出来的,险峻的山川之中,透着一种顽强的生命力,这是辰海与南都无法比拟的。
好在,李家并非毫无根基。
早在得知国府意欲迁都的风声时,深谋远虑的李成铭便已着手布局。李家的船运业务本就覆盖长江沿线,庆州作为上游重镇,自然早已置下了产业与人脉。
李云归一下船,便有李家在庆州分号的掌柜带着轿夫等候。她先将两位长辈安顿在李家的别院暂歇,甚至来不及洗去一身风尘,便马不停蹄地开始联络各方。
整理账目、盘点库存、拜访当地商会……
这位昔日的南都贵女,如今在异乡的码头与商行间穿梭,言谈举止间已颇有几分李成铭当年的雷厉风行。
就这样脚不沾地地忙活了六七日,李云归终于在渝中区半山腰的一处清幽之地,为陆家寻到了一处极好的宅院。这地方依山傍水,且周边比邻而居的皆是刚随国府迁来的要员眷属,治安极好,算是这乱世中难得的安全岛。
一切尘埃落定,李云归心中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入住新家这日,天空难得放晴,驱散了山城连日来的雾气。
周云裳特意起大早去集市买了最新鲜的食材,系上围裙,亲自下厨整治了一大桌子好菜。
“来来来,云归,快尝尝这个。”周云裳夹了一块热腾腾的粉蒸肉放进李云归碗里,眼中满是慈爱,“这几天把你累坏了,都没怎么正经吃饭。这庆州的辣椒太冲,我特意少放了些,看看合不合胃口?”
“好吃。”李云归大口吃着,“周姨的手艺,走到哪儿都是一绝。”
“这些日子,多亏云归帮衬,我们才得以安家。等到君君将南都那些祸害除去,今年咱们这一大家子,就在这庆州城里,热热闹闹地过个年!”说到这里,周云裳举起茶杯。
彭书禹也难得举杯,“对,等她回家,一起过年。”
听到两位长辈提及陆晚君,李云归一直以来心头暗暗的牵挂有了共鸣,不由有些红了眼,连忙举杯,“周姨和大夫人说得对,等南都事毕,爸爸也会过来庆州,届时咱们两家人都会在庆州过年呢。”
三人正在说笑,门外忽然响起来敲门声,李云归连忙起身开门,却是自家店铺的马掌柜。
“小姐。”
“是南都那边有消息了?”不等人回答,李云归立刻发问。
“是,陆少爷写来的信,他托人带话,一切安好,不日便会来庆州与你汇合。”马掌柜将信递了过去,李云归闻言紧绷的心已经放松了一大截。
将信拿回屋内时,周云裳与彭书禹已经起身等候多时了。
“怎么说?”
眼见李云归读完信,周云裳这才开口询问。李云归笑道:“晚君在信中说南都布局多时,是以过程很顺利,大家都毫发无损,她追山口敬一至江边,亲手将其击毙。”
“好!好!好!!”
听到这个消息,周云裳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可紧接着,这位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女子亲,却毫无征兆地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
“少君啊……我的儿啊……晚君替你报仇了……你看到了吗!”
哭声凄厉,透着一股积压了多年的悲怆与释然。饶是彭书禹也被她哭红了眼,轻轻搂住周云裳颤抖的肩膀,眼角也湿润了。
陆少君那也是她带大的孩子,这些年她心中的痛不曾减少分毫。如今,这孩子的在天有灵,终是安息了。
而当年陆晚君穿上军装,扮作男子之时,发誓手刃仇人,如今,她也做到了。这一哭,这孩子走得,怎一个苦字了的……
周云裳与彭书禹的瞬间失态,也感染了李云归,三人放心之余,借着这场痛哭,将心头多日的担心,愁闷发泄了出来,约莫过了两日,李成铭便与陆晚君一同来到了庆州,接众人回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