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看着维罗妮卡,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在后院的草地上,穿着并不合身的大人高跟鞋,一本正经地跟我玩“爸爸妈妈”游戏的小女孩。
“下班后,”那时候的小维罗妮卡总是这么说,“我们一起出去吃冰淇淋,我美丽的妻子。”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那是童言无忌。
我的嘴唇动了动,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话到嘴边,最后都堵在了喉咙里。
维罗妮卡似乎也没指望我回答。
她只是安静地看了我一会儿,眼底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慢慢退去,最后只剩下一片平静的水面。
“晚安,克洛伊。”
她站起身,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满屋令人窒息的寂静。
……
这一整晚,我都在这张陌生的床上辗转反侧。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洒在地板上,把树影拉得像鬼爪一样长。
我睡不着。
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瑟拉菲娜那双傲慢的红眼睛,一会儿是维罗妮卡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恍惚间,我又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是初中三年级的一个周末。
我和维罗妮卡窝在我家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放一部俗套的爱情电影。
结局当然是盛大的婚礼。男主角穿着燕尾服,在神父面前深情款款地看着女主角,漫天的花瓣落下,所有的配角都在抹眼泪。
“天哪……”当时的我,还是个满脑子粉红色泡泡的傻瓜,我抱着抱枕,感叹道,“这真是太浪漫了,我也好想有一场这样的婚礼。”
旁边的维罗妮卡似乎看的昏昏欲睡。
听到我的话,她甚至没抬头,只是挑起了一边修长的眉毛。
“浪漫?”她发出一声嗤笑,“浪漫在哪里?”
“哎呀,就是……”我傻乎乎地比划着,“承诺啊,永远在一起啊,两个灵魂的结合啊……”
“结合?”
维罗妮卡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着不可思议。
“你管这叫结合?这只是一场掠夺。”
“什么?”
“想想看,克洛伊。”她指了指电视里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新娘,“这个女人,她离开了她原来的家,离开了养育她的父母。”
“她要洗手作羹汤,要为了这个所谓的新家庭牺牲掉她原本的生活圈子,她的自我,甚至她连原本的姓氏。”
维罗妮卡的声音冷淡而犀利:
“她正在和她过去的生活慢慢割裂,她正在走向孤独。这一点都不浪漫,克洛伊,这很残忍。”
当时的我不理解。我觉得她在钻牛角尖,我觉得她太偏激了。
“你太悲观了,Vee。”我单薄地反驳着,“结婚只是多了个人爱你,又不是把你关进监狱。就算改了姓,你也还是你啊。”
维罗妮卡起身。
她突然凑近我,那双眼睛在电视荧光的反射下显得格外认真。
“那如果是我呢?”她问。
“什么?”
“如果我也结婚了。如果我也像那个女人一样,冠上了别人的姓,有了新的家庭,然后……和你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