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荣堂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抑。宁王将手中的文书放下,目光并未落在沈昭行身上,而是看着窗棂,缓缓开口。
宁王:“行儿,此次战事,你表现得很好。陛下今日又发了一道文,颇有嘉许。为父……也很欣慰。”
沈昭行:“父王过誉。”
一阵沉默后,宁王的语气沉了几分。
宁王:“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为父与你讲过多次。我宁王府已位极人臣,无需你再凭军功添砖加瓦。你可知,如今朝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你每立一功,便是在这烈火之上,再添一捆新柴。”
沈昭行微微抿唇,并未应答。
宁王继续道,声音里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告诫:“往后,这等冲锋陷阵、过于显眼之事,能避则避。朝堂议论,军政要务,你也尽量少掺和。安安分分,做个清贵闲散的臣子,才是你的本分,也是王府的福气。”
沈昭行依旧沉默,但那沉默已如同拉满的弓弦。
宁王终于将目光转向他,带着明显的不悦:“怎么不说话?是觉得为父说得不对?”
这句话,如同点燃引线的火星。
沈昭行终于不再沉默:“那为何您教导两个弟弟时,要让他们刻苦努力,勤学文治武功?”
宁王像是被戳中了痛楚,竟一下子拍案而起:“放肆!你这是在指责为父?!”
“儿子不敢指责!”沈昭行迎着他的目光,积压多年的委屈与愤懑倾泻而出,“儿子只是不明白!从小到大,我写的字比弟弟们好,您说‘过于锋芒毕露’,我箭术比赛拿了第一,您说‘莫要争强好胜’;如今我在边关真刀真枪挣来军功,您又觉得‘是给王府惹祸’!”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血淋淋的质询:“那碗差点要了我命的莲子羹,那匹在我独自骑乘时突然发狂的马,还有那个将我推入冰湖的‘意外’!父亲,您每次都说‘查无实据’,让我‘多多忍耐’!我忍耐了!我拼命变得更强,我以为我足够强了,您就能看见我,就能为我主持一次公道!可结果呢?我越强,您越厌弃!父王,您告诉我,我究竟要怎么做?是不是只有我变成一个庸碌无为、任人宰割的废物,才合您的心意?!才配做您的儿子?!”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书房之中。
宁王脸色煞白,指着他,嘴唇哆嗦了半晌,才嘶哑地吼道:“滚!你这个逆子!给我滚出去!”
沈昭行死死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决绝,猛地转身,摔门而去。
宁王府的内宅中,沈昭明几乎是踩着轻快的步子闯进王妃院子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得意。
“母妃!”他挥手屏退了左右,凑到正在修剪花枝的王妃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邀功的雀跃,“吵起来了!宁荣堂那边,父王和沈昭行又大吵了一架,父王发了好大的火,让他‘滚出去’!贾管事说,过了一刻钟他进去倒茶时,父王那脸色,还是难看得紧!”
王妃修剪花枝的手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哦?又吵起来了?这对我们倒是很有利。”
她放下银剪,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他如今翅膀是硬了,我们在他身边安插的人,折了一茬又一茬,个个都被他用各种由头清得干干净净,半点把柄都抓不住。”
沈昭明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阴鸷:“可不是么!费尽心思送进去的人,不是被查出‘手脚不干净’打发到庄子上,就是‘意外’犯了军规被处置。他现在是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他眼珠一转,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狠辣献计:“母妃,既然动不了他本人,不如从外面下手!他如今军功赫赫,风头无两,我们正好可以推波助澜,让他‘功高震主’,‘居心叵测’!让官家猜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