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旧案卷宗库,酆都的阴风愈发凛冽,卷着厚重的云雾拍在魂体上,透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深埋的痛楚都冻醒。
范无咎将那本泛黄的卷宗紧紧揣在怀里,玄色袍角在风中猎猎作响,周身的阴力虽已刻意收敛,却仍有压抑的戾气丝丝外泄,每一步落下,都让脚下的青石板微微震颤,溅起细碎的雾粒。
“当年引渡你魂体的鬼差,按卷宗编号查,隶属于酆都引魂司。”谢必安走在他身侧,白衣胜雪,与周遭昏沉的云雾形成鲜明对比。他指尖捻着从卷宗库带出的附属名录,轻声说道,“引魂司管辖荔城及周边阴阳引渡,十年前你殒命后,便是由这里的人接手的。”
范无咎微微颔首,目光穿透浓稠的云雾,落在酆都东路的方向——那里影影绰绰立着成片阴司建筑,飞檐在雾中若隐若现,透着肃穆又压抑的气息。
“不管他是谁,藏在何处,我都要找到他。”他的声音低沉如古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受了那么多罪,绝不能让那个内鬼逍遥法外。”
谢必安的魂体轻轻一颤,眼底掠过一丝暖意,随即又被凝重覆盖。
十年前仓库里的剧痛、濒死的绝望、魂体离体时的茫然,那些被刻意压在魂灵深处的记忆,此刻仿佛被阴风拂动,隐隐作祟。
可身旁兄长的气息沉稳而可靠,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已然淡去了许多。
“哥,我们一起查,一定能查清真相。”他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格外坚定。
话音落,两人身形同时一闪,化作一白一黑两道光影,瞬间穿透厚重的云雾,稳稳落在酆都引魂司门前。
这里的建筑全由青黑色岩石砌成,飞檐翘角,每一处都刻着镇压魂灵的阴文符咒,符咒流转着微弱的金光,却驱不散周遭的阴寒。
门口两侧立着两尊丈高的石鬼雕像,獠牙外露,眼神凶戾,手中锁链垂落至地,气场慑人,让靠近者不由得心生敬畏。
引魂司内灯火通明,无数鬼差身着统一差服穿梭其间,各司其职,没有半分喧哗,一派肃穆。
谢必安上前一步,抬手亮出腰间的阴司令牌,令牌上“无常司”三个篆字骤然亮起,泛着淡淡的金光,瞬间压过了周遭的阴寒之气。
门口的守卫鬼差见状,立刻躬身行礼,声音恭敬,“见过谢大人、范大人。”
“我们要找十年前,负责引渡荔城缉毒案死者赫眠魂体的鬼差。”谢必安开门见山,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卷宗编号:酆都三千六百四十年·荔城·0719,烦请通报。”
守卫鬼差不敢耽搁,连忙应声,“两位大人稍候。”
说罢转身快步入内通报。
片刻后,一个身形佝偻、须发皆白的老鬼差跟着守卫走了出来。
老鬼差身着灰色差服,手里拄着一根桃木拐杖,杖顶刻着一个小小的“引”字,周身的阴力虽不雄厚,却透着岁月沉淀出的苍老与沉稳。
“老奴见过两位大人。”
老鬼差躬身行礼,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听闻两位大人要查十年前赫眠的引渡案?那案子是老奴当年经手的,至今记忆犹新。”
范无咎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上前一步问道,“你还记得当年的细节?赫眠的魂体引渡时,可有异常?”
老鬼差抬起浑浊的眼睛,先看了一眼身旁的谢必安,似乎从他的气息中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点头,“自然记得。谢大人当时的魂体,是老奴引渡过的最惨的魂体之一。”他顿了顿,拄着拐杖走到引魂司旁的僻静凉亭坐下,缓缓开口,将当年的情景娓娓道来。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老奴接到任务,连夜赶往荔城城郊的废弃仓库引渡赫眠的魂体。抵达时,仓库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带血的刑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惨不忍睹。赫眠的肉身躺在仓库中央,浑身是伤,左眼空洞,肋骨凹陷变形,胸口还有一道外翻的伤口,内脏混着血污露在外面,显然是受了极刑才殒命的。”
“他的魂体刚离体不久,还带着肉身死亡时的剧痛,魂光微弱得几乎要消散。老奴找到他时,他正蜷缩在墙角,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喊着‘哥……救我……’,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无助。老奴见状,连忙用阴力护住他的魂体,才勉强稳住他的魂灵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