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多的时候,海边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放烟花。闻溪还是坐在窗边看,没有往外走。现在出去还太早,零点的时候才是最盛大璀璨的,冬天海边的风又大又冷,像淬了冰的刀在脸上喇,在外边吹一两个小时可不好受。
因为她尝试过,也算是有经验的人了。
十一点半之后,沙滩上几乎快站满了人,升腾的烟火点亮了天际,一朵朵烟花绽开,“砰、砰、砰”的炸裂声不绝如缕。
闻溪走出去,淹没在人群之中。
“3、2、1,新年快乐!”大家齐声倒计时,在欢笑和怦然的烟花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这一刻,烟花果然是最盛大、最绚烂的。最美的是不知谁放的七彩祥云,数发齐放,色彩斑斓,几秒后宛若流星一般,无数明黄的星子坠落海底。
海上焰火,果然很美。
“我去!好漂亮!好有钱!谁放的呀?感恩感恩,大饱眼福了!”旁边两个女孩激动道,左顾右盼。
闻溪的心突然狂跳起来,第六感让她转身,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大概三五米的距离,天边的烟花点亮那双墨绿色的眼睛。
视线交织,裴进眼中浮现惊喜,她侧身避开拥挤的人群,三两步走过来。
“新年快乐。”异口同声。
尽管有相对无言的时候,她们也从不吝惜在这样幸福的时刻为对方添一点幸福。
烟花的美丽是转瞬即逝的,但一起欣赏过绽放的人呐,还是会不期而至。
生活是太复杂的词,人不可能只有爱情,还有理想、还有自尊、还有权衡、还有规划。即使那一刻她们选择了与爱情“背道而驰”,爱却不会随风而逝。
就像曾经,放手不代表放弃;就像现在,不敢牵手恰恰因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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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下,电影拍摄接近尾声。
上个组的最后一场戏是扶冰殉道,这个组的最后一场戏同样是夏小姐牺牲,这算是特殊的缘分吧。
此时的夏小姐早已经是岳城大名鼎鼎的首富实业家,她也终于实现最落魄时的念想,人人尊称其一声“夏老板”了。
上个月,日军攻占了邻省,现如今正对岳城虎视眈眈。
他们有意拉拢夏小姐,派了军中地位不低的小野信田君前来谈判。
夏小姐在名下的一家茶楼与他会面。她坐在主位的椅子上,服务生领着小野信田坐上左侧小茶几后的蒲团。
看夏小姐没说话,只是饮茶。他先倒了杯茶,装模作样地品了一口,“早听闻夏老板年轻有为,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茶就十分清香可口。”
小野信田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偏偏还要自以为是地用上不求甚解的成语。
夏小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吗?我才发觉,底下人太疏忽了,竟忘了看茶。小野先生方才喝的,是最下等的次茶,小野先生竟觉得不错?想来是两国口味有所差异。”
言外之意便是他们山猪吃不了细糠,配些碎烂茶倒合适。
“小野先生若觉得好,我让伙计包些你带回去给天皇尝尝。”
这就是赤裸裸的轻蔑了。
“你敢侮辱天皇!”小野信田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到底体内是暴虐的基因,他伸手就去摸裤腰的枪,却在看到房间四角站着的严阵以待的持枪护卫时找回了残存的理智。
“夏老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商人逐利,听说你多年来做生意并不拒绝外商,这样的下马威,是不把我们大riben帝国放在眼里吗?”小野信田先是语气气愤,说到后面又转为高傲。
“夏老板,希望你能明白,皇军肯与你合作是把你当朋友,可你若不把皇军当朋友,可就别怪日后我们不讲情面了。”
“呵”夏小姐轻哂一声,似嘲似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这个人向来没有朋友,而且,最讨厌被人威胁。小野先生,慢走不送。”
“拒绝大riben帝国的邀请,你会后悔的。”事情是谈不拢了,小野信田摔了个杯子,气急败坏地要走。
“打碎的杯子是前朝的名瓷,小野先生别忘了赔偿。”夏小姐不疾不许,撇了撇杯中漂浮的茶叶,浅饮一口。
“你!”小野信田指着她,将要发怒,四方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由不得他不赔。
小野气冲冲离开。夏小姐仍旧不疾不徐品茶,她坐在那儿,仿佛一支枪,冰冷、危险,却又象征着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