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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相会（第1页）

当她们停下来时，凯特整个人都压在了梅格身上。两人头发凌乱，沾满了雪花，因为寒冷而脸颊绯红，气息微喘。她们离得那样近，鼻尖几乎碰着鼻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映着的自己，以及睫毛上凝结的细小冰晶。

在这一刻，梅格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她的心跳快得异常，不是因为刚才的奔跑，而是因为凯特近在咫尺的脸庞。凯特湛蓝的眼眸中映着她的倒影，那里面有种她从未见过的深邃。雪花飘落在凯特的金发上，像是缀满了细碎的钻石。

周围喧闹的声音仿佛瞬间远去，一种微妙的寂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梅格不自觉地盯着凯特微微张开的唇瓣，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她突然很想……吻上那总是带着优雅弧度的唇。

她们凝视着彼此，眼神交织，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不自觉地缓缓靠近。梅格能感受到凯特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让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就在她们的嘴唇即将碰触的刹那，劳里猛地吹响了一声响亮而促狭的口哨！

“哇哦！”

大家都被这声口哨吸引，看到雪地里叠在一起的两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纷纷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她们拉了起来。

梅格和凯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慌忙拍打着身上的雪，掩饰着方才那一刻的失神和尴尬。当凯特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梅格的手腕时，梅格感到一阵电流般的悸动。她们飞快地对视一眼，又立即移开目光，但那瞬间交汇的眼神中，都明白刚才那一刻的暧昧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乔没有笑。

她站在原地，看着被拉起来的梅格和凯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为什么……刚才我和塞莱斯特，没有像她们这样摔在一起呢？

这个想法来得如此突兀，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紧接着，一股巨大的遗憾感攫住了她。她甚至能够想象出那个画面：和塞莱斯特一起滚倒在洁白的雪地里，身体不可避免地交缠，手臂或许会环住对方的腰，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近到可以数清她那双眼眸上每一根长长的睫毛……塞莱斯特的头发也许会散开，板栗色的发丝衬着白雪，一定美得惊心动魄……

这个过于生动的想象让乔的耳根“唰”地一下烧了起来，热度迅速蔓延到整个脸颊和脖颈。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狂跳，一种混合着渴望与羞怯的情愫，像被点燃的野火般窜起。她的理智尚在茫然地试图为这份灼热命名，身体反应却先一步认出了它的不同——这绝非她对梅格的姐妹依恋，也非对劳里的兄弟情谊，更不是学生对导师的敬仰。这是一种全新的、只针对塞莱斯特一人的、让她既慌乱又沉溺的炙热吸引。

她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其实并不凌乱的围巾，试图掩盖住滚烫的脸颊和慌乱的心跳。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偷偷瞟向了那个站在不远处、身姿挺拔的身影。

如果说平安夜过得算是快活，那么圣诞节对马奇姐妹来说更是快活无比。

正当一大群人围坐在客厅壁炉旁，分享着昨夜趣事、期待着今日的圣诞大餐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车声，随后是熟悉的脚步声，以及钥匙摸索锁孔的轻微响动。

门开了。

冬日的冷空气顺势涌入。风尘仆仆的马奇先生正倚靠着布鲁克先生站立着。他脸色带着病后的苍白与倦意，笑容却依然温暖明亮。马奇太太站在另一侧，眼眶湿润，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爸爸！”

四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梅格、乔、贝思和艾米像四只快乐的小鸟，瞬间扑向了她们思念已久的父亲。马奇先生张开双臂，将女儿们紧紧拥入怀中，尽管脸色仍带着病后的苍白，但精神却很好。马奇太太站在一旁，看着这团圆的景象，不住地用手帕擦拭着眼角。

“哦，我的孩子们……我的小妇人们……”马奇先生的声音有些哽咽，他逐一抚摸着女儿们的头发，“你们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勇敢，也更为坚强。”

短暂的激动过后，布鲁克先生轻声对劳里说：“我们该告辞了，让马奇先生好好休息。”劳里想了想表示同意，准备一同离开。

“这怎么行！”马奇先生立刻出言挽留，他环顾屋内——凯特姐弟、塞莱斯特、劳里、还有劳伦斯老先生——每一位都是在他离家期间，给予这个家温暖与帮助的人。“诸位在我家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如今我回来了，怎么能让你们连一顿热乎乎的圣诞晚餐都不享用就离开？更何况，”他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含笑说道，“汉娜想必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若是让大家空着肚子离开，这哪里说得过去？”

马奇太太也连忙说道：“是啊，请大家务必留下，让我们略表心意。”

盛情难却，加上空气中确实飘散着诱人的烤肉和热红酒香气，大家便都笑着留了下来。餐厅里顿时热闹非凡，长长的餐桌被罕见地坐满了。马奇先生坐在主位，虽然医生嘱咐他饮食需清淡，但他坚持要和大家一起享用这顿团圆宴。

席间，马奇先生谈起了在华盛顿的经历。“医生说趁着天气还算暖和，建议我出院休养。这一路上，多亏了布鲁克先生，”他看向这位年轻的家庭教师，目光充满感激，“他真是热心极了。其实我的病情早已稳定，但他仍然坚持留守，和你妈妈一起悉心照顾我，直到我差不多康复才一同返回。”

布鲁克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是我应该做的，先生。”

马奇先生又看向自己的女儿们，语气充满了骄傲与一丝心疼：“收到你们的信，知道你们如何勇敢地分担家事，如何互相扶持……我躺在病床上时，每每想起，便觉得充满了力量。不过现在，”他温和地笑了笑，“你们肩上的担子可以卸下来了。”

这番话让马奇姐妹们的眼眶再次湿润了，但这一次，是幸福和安心的泪水。

马奇先生的目光依次扫过女儿们，最后落在梅格身上，语气充满了感慨与疼惜：“尤其是你，我的梅格。我注意到你的双手……”他轻轻握住大女儿的手，指尖抚过那些做针线留下的薄茧，“……变得粗糙了。但在我眼中，它们比任何纤纤玉手都要美丽……这一针一线里，凝聚了多少苦心与承担。女红或许不如钢琴、绘画那般时髦，却能给我们带来最实在的温暖——在我看来，这正是最为宝贵、其他无可替代的……看到你如此听话，谨记着我的教导，成长为这样坚韧的女性，我心里说不出的欣慰……”

这番话充满了父亲的怜爱，然而当听到马奇先生将“磨粗的双手”与“女性的宝贵”直接关联时，塞莱斯特几不可察地蹙起了眉。她理解马奇先生心疼女儿的本意，但话语中将“女红”奉为最高美德、并将“女性价值绑定在无私奉献与承受苦难上”的倾向，让她难以认同。她不由得想到，正是因为马奇先生的缺席，这个家才一度陷入困境——因为现有的法律将女性的生存与权利完全系于男人身上，若非马奇家还有些人脉与亲戚相助，后果不堪设想。不过，考虑到场合与马奇先生初愈的心情，她将这份思绪按捺下去，并未言语。

然而，她周身那瞬间变得有些清冷的气场，还是被敏锐的马奇先生察觉了。这位气质独特的年轻小姐本就令人难以忽视，此刻那细微的变化，仿佛在温暖的房间里投入一小块冰。马奇先生话语微顿，目光略带探寻地掠过塞莱斯特，最终还是转向了乔。

“还有我们的乔，”马奇先生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蹦蹦跳跳的假小子，说话变得如此轻柔，行走也这般优雅端庄，多少有了慈母的风范……这真让我欣慰。虽然偶尔也会怀念那个无拘无束的野姑娘……但看到你如今变得愈发淑女，父亲心中满是骄傲与满足。”

听到马奇先生如此直接地表达对女儿“变得符合淑女规范”的赞赏，塞莱斯特再次微微蹙眉。她心中升起一种挥之不去的异样感——她当然欣赏乔的成长与担当，却更希望这份改变源于乔内心的力量与自主选择，而非为了迎合某种“淑女”的规范。难道女孩子只有收敛天性、符合既定框架，才更值得被爱和被肯定吗？这种对“规范化”的嘉许，与她所认知的女性自由选择、多元化发展，可谓背道而驰。

她的神情变化虽然细微，却再次被马奇先生捕捉到了。他不禁又看了她一眼，心中疑惑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