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临走时还将随身带的香囊缠到了凌霜的罗带上,凌霜急着去斋堂,偏偏这香囊系的死紧,与凌渐青的缠人功夫不相上下,凌霜解的急了,险些拿剪子直接剪了,可见这香囊绣的精致,她又没舍得。
凌霜一贯是节约的。
她出门去,今日外头有太阳,到正午定要热一些,凌霜外头只穿了件薄外裳,到门前,她见放在台阶上的食盒,默了默,并未理会。
反正,到了下午凌霜回来时,那食盒都不在了,应该是被小沙弥收走了。
一开始,凌霜不懂为何施昭已然厌恶了她,为何还要小沙弥每日都来给他送饭。
这几日功夫,她一直在想,也想通了,施昭虽对她生厌,却依旧觉得她可怜,毕竟施昭心善。
可这对凌霜而言,像是施舍,凌霜没有想要任何人为难,是她做了那孟浪的淫。梦在先,施昭是古人,还是从未入世的古人,既然已经怕了她,那就与她彻底决断,她不能还借着人家的善心吃人家的饭。
拖拖拉拉的接受人家善意,那算什么事儿?
虽然施昭在寺院中故意测试她还有没有存歪心思,凌霜是有些生气,测试她做什么?直白问她就是了,她面对施昭,也不会说谎的。
但她也不愿再去想了,关好房门出去。
只留那食盒静静待在台阶上,数只黑虫过来围着,天逐渐有阴云遮日,待到午间,淅淅沥沥下起冷雨来。
打湿了一片青石地,黑虫们遇雨,围着食盒的数量越发多,直到一只纤白漂亮的手过来,覆到已然被雨淋湿的食盒之上。
天色阴沉昏黑,偶有雷闪,施昭撑寺院中的一把素伞,这会儿,他蹲下身来,白衣衣角已沾上了青石地,染上一片濡湿。
他却没有感知般,手只是一下下抚摸着食盒,面无表情的望着,眉心朱砂痣要他更像一尊静静的冷玉佛像。
眼神中的细密神情,却已然非无情无欲的冷玉神佛。
多日了,每日都是施昭来将食盒提走。
她对他送来的食盒置之不理。
雨幕淅淅沥沥,施昭抚摸着食盒,这食盒曾被他装过糕点,被她收下,她又提着过来还给他。
施昭将食盒打开,里头的饭食早已被雨水淋湿,施昭静静看着,经他鲜血饲养的蛊虫似是察觉到他的情绪,纷纷围到他的身边。
他难言心头情绪。
她已有婚配,这本与他并无关系,可那日听到病者的言辞,却要他心神大震,缓不过神。
本该与他无关。
本就与他无关。
他已写信今日会带信前去临安王居所告辞,届时会要族中可用之人遵循他过来给病者医治。
施昭闭上眼睫,他缓出几口气,方才提起食盒往归处去。
将要绕过回廊,却又忍不住回头,望向她住的居所。
雨滴簌簌,无她在,那居处也变得格外冷清,萧萧寂寥矗立在前方,与其他所有的寺中客房,在施昭眼中都无任何差异。
*
慈恩寺因为皇家寺院,有一处茶厅,专供少年少女们在一处作诗作画。
今日,开的女子诗会,凌霜在斋堂饭还没吃完,便被城阳公主等人拉入其中。
这会儿,凌霜一个人坐在木椅里,她闲的抠手指,这茶厅里燃了炭火,坐满了女子,恐怕比凌渐青的屋里都要热,不知何时外头下起雨来,闷闷燥燥,凌霜早脱了外裳,这会儿听天书一般,听着女子们吟诗。
凌霜却是不懂作诗的。
对于她这点缺陷,凌渐青教了她一次又一次,又是带她读诗集,又是亲手教她,赏景赏乐,可她学不会,也没这雅兴,过去她只巴巴跟着凌渐青一个,若说作诗,只会背地里做些相恋求爱的酸诗几句罢了。
想起过去的蠢事,凌霜不禁有些脸烫,她竟是给凌渐青做过诗的,那几句酸诗要凌霜想起来都不堪入目,哪怕这里没有人知晓她在想什么,她也不禁垂下头来,微微抿紧了唇。
等回去凌府,她得赶紧去翻翻,把那些过去的诗都给烧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