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这是堂庭城,那我们离开的那个堂庭又算什么?”
贺召雯:“……”
她也想知道,是不是误入了环境,还是什么其他诡谲之地。
不过,那匾额以洞虚之眼查探不下三遍,她可以确保自己没看错。
“城门匾额所铸正是‘堂庭’二字,这就是堂庭城。”她顿了顿,“我知道很荒谬,不过在猨翼山地界,如此荒谬也属正常。”
闻言之后,宁惑脸色瞬间变得异常复杂。
“那你能看得出这是幻象吗?”
“不是。”贺召雯仰头审视。
浩渺天地、三界六道远非眼前这般简单分明。
追溯至天地初开、分判,亘古时期,此方世界有五座擎天神山,划分疆域,定鼎乾坤,木敕、单狐、钱来、招摇、甘枣,分隔此间气运、灵力与万千种族。
魔族踞钱来山及西陲万里沃野,休养生息,魔族昌盛。修真界则世代守护木敕、招摇二山,传承道统,维系天地万物。单狐山则种族混杂、妖、魔、阿修罗乃至诸多灵兽异族皆在其间挣扎求存,血腥与生机、秩序与混乱成了他们求同存异的屠刀。而甘枣山的九成地域,至今仍是未知领域,剩下一成地域内所暗生的奇药异草就吸引着无数医者和求道之徒垂涎。
“我们现在所处的猨翼山,虽不是贵在五座神山之中,却是在招摇山的腹地。”
何为腹地,那便是整座山的心脉,占据整座山的地利。
雪白绡绫下,贺召雯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幽光,如同寒潭映照出点点星辰,她忽然想起自己在神墟隐的藏书阁中偶然看到的一个画本。
那画本跟鬼画符一样,潦草难辨,只能依稀分清讲得是——修真界有传闻,曾经有位神界的神祇陨落在此,神族陨落,天地同悲,法则哀鸣,猨翼山因此气机紊乱,地脉崩摧,地域内大小都城、生灵,在顷刻间尽数倾毁,百姓与鸟兽虫豸,无一幸免,后来后来这猨翼山便成了如今这般古木葱郁,毒瘴遮天。
修真界各方势力明里暗里探寻此地,试图寻找遗留珍宝,精锐弟子折损无数,皆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核心之地始终无人能真正触及。
今日二人却探到旁人未曾探得的领域。
实在不知该用“天命所归的机缘”,还是“厄运临头的诅咒”来形容二人这诡异到极点的气运。
沉吟片刻,贺召雯淡淡道:“亘古神祇陨落,灵力所化之处必有珍宝,千百年难得一遇。你我若是能从中得取分毫,也算不虚此行,毕竟也是机缘。”
宁惑稀奇古怪地瞥过去一眼,她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
“先不说你堂堂月隐仙尊的修为境界,在此地被压制能发挥出七成实力已是侥幸。”她刻意晃了晃被银爻禁锢的手腕、语气轻佻而危险,“我这般不拖累你,你就该烧香拜佛了,你既然铁了心要进去,万一我暗中对你下杀手届时你该如何是好?”
“届时外有敌人,内有心腹大患,就算威名赫赫的月隐仙尊,怕也要阴沟里翻船,折戟沉沙,香消玉殒。届时,这般天大的损失,可真是我们魔界的一桩幸事!”
说完,她还拍拍手,连连称好。
二人虽约定短暂休战,但那休得也是禁止打斗,管天管地管不了宁少主嘴上没把门,颇喜欢挑衅逗弄膈应你。
月隐仙尊对此倒觉无关紧要,有些话不好听那便不听,偶尔心情好也能挑出一两句,进行反戈一击。
比如此时,得遇猨翼山的新线索,贺召雯心情极好。
“你的贴身匕首,凶名赫赫的琵琶骨皆被我收缴,如今的你,受银爻禁锢,身无长物,对我下杀手?凭你这张气死人的利嘴,还是凭你的痴人说梦?”她抬眸,冰透般的眸子穿过绡绫直直看着宁惑,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虽说我修为被压制,但你也大可放手一试,且看我会不会在你杀意刚起、有所动作的瞬间,就先一步催动银爻将你弄死。”
闻言,宁惑挑了挑眉,只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暧昧的阴影。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是么?若仙尊当真不顾仙魔两界那一捅即破的盟约,不顾杀我之后可能引发的滔天战火与生灵涂炭,执意要取我这条死有余辜的性命,那么……”
她甚至微微仰起脖颈,露出那截白皙脆弱、血脉微微跳动的咽喉,姿态近乎献祭,又带着极致的挑衅。
“这条命你随时来取便是,我绝不抵抗,甚至……可以亲手为你递上最锋利的刀刃。”
“毕竟啊,仙尊你我之间,并不清白啊——”
贺召雯身形微微一僵,这宁惑那看似随意,实则将人心和局面都算计到极致,她良久未语。
沉默并非无言以对,而是承载太多无形的枷锁与权衡。
师门血仇、个人耻辱、两界平衡、苍生安危,重重枷锁,如山压下。
如何取舍,自是心中有数。
见贺召雯沉默,宁惑心中暗自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转而将话题拉回:“不过话说回来,你说其他的我不敢兴趣,不过你最后提及的‘机缘’二字,我觉得颇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