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几声大门后,一位妇人探出头,沈念怕裴争吓到人,将他挡在身后,迎上前温声解释:“姐姐,我们是京城来的,前去江南探亲,可否在你这里借住两日?”说着取下簪环递去,“这些权当酬谢,还请姐姐行个方便。”
身后的裴争没多说话,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着沈念将他护在身后,心中生出几分愉悦。
妇人见沈念言辞恳切,容貌透彻,美丽夺目,干净得没有半分烟火气,她此生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因此放下戒心,推开沈念的手,
“姑娘不用客气,我家并无旁人,只有我和孩子,你们若遇到难处,我自是能帮则帮,不过是在我这里借住两日罢了,哪用得上这些……快收回去。”
“姐姐收下吧,这样我们还能住得心安些。”沈念执意相赠,毕竟要叨扰人家两日,萍水相逢,能收留他们这份恩情,无以为报,只能赠些值钱的东西回报。
她向来恩怨分明。
妇人见推脱不过,想着也是这么个道理,便收下东西,打开大门,“那你们便进来吧。”
这才接过,她引他们入院,一边收拾厢房一边笑道:“姑娘与你夫君住这间可好?莫要嫌弃我家简陋。”
沈念一怔,试图开口解释:“他……他不是。”
“不是什么?”妇人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转了转,姑娘美得不可芳物,公子也是好相貌,只是看着不太好相处,倒也无伤大雅,才子佳人,正相配。
妇人笑道:“我看姑娘与公子般配得很呢,不是夫妻么?”
“是,我们是夫妻,”裴争忽地攥住她的手,唇角缓动,“我们进去吧,娘子。”
沈念愣住,就这样被他拉入屋内,待进屋掩上门,沈念立刻甩开他的手,“裴争,谁是你娘子?莫要胡言乱语!”
裴争静静看着她,闷笑一声,“卿卿,你为朕生过孩子,与朕同榻共枕,缠绵悱恻,该做的不该做的,你与朕都做过,就算你不愿意承认,你也是朕的女人。”
“这点,无可厚非。”
说完这话,他立刻后悔了,怎又因一时之气,说出伤害沈念的话,真是该死。
“你——”沈念气极,眼眶发红,恨不得化成凶兽扑上去咬死他,不再让他说出这般无耻的话,“闭嘴,再乱说话,我便杀了你。”
“杀朕?”裴争嗤笑,“卿卿,你舍得么?你舍得杀朕么?”
他太了解沈念,即便眼下露出凶狠的獠牙,对他很凶,可她心底依旧是软的。
“裴争!”沈念哑然,想到他那日躺在榻上的情景,即便恨入骨髓,她仍做不到看他死,这让她越发痛恨自己的软弱。
为什么就不能杀了他,给自己的痛苦报仇。为什么脑中满是失忆时,那段不堪的回忆?
正这时,屋外响起一阵叩门声,是妇人唤他们用膳。裴争不去,沈念便独自随妇人前往堂屋。
案上的菜皆是家常便饭,虽比不得宫内丰盛,却让沈念想到,幼时同娘亲在江南时的日子,那时娘亲总会做好饭菜等她玩闹归来,与此情此景很像。
她不由得红了眼眶。
那妇人善良客气,热情备好碗筷,贴心为她用湿帕擦好椅子,请她坐下,“姑娘快坐,爱吃什么吃什么,莫要拘束,就是粗茶淡饭。”
沈念笑着回应,“多谢姐姐,你不要嫌弃,收留我们已是大恩,我们哪里能嫌弃?”
“姑娘客气了。”
说罢,她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抬眸时对上妇人的眼睛,只听一声询问,“姑娘,那位公子不是你夫君么?”
夫君……
她摇了摇头,却又不合时宜地点了点头,若说不是,他们二人确有过肌肤之亲,甚至还共育一子,若说是,裴争那个混蛋,给予她的尽是屈辱与伤痛,哪里有半分爱?
他才不是她的夫君,只是仇人。
妇人见她沉默,笑了一声,“姑娘,你们夫妻二人是闹别扭了?姐姐是过来人,能看得出来那位公子的眼中只有你,想必你爱你爱到骨子里。”
沈念没说话,只低头吃饭,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说什么回应。
妇人又继续道:“姑娘,人这一生能够遇到爱自己的人不容易,姐姐我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带着幼子艰难生活,领居街坊多少人都劝我再找一个,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活艰难,可是我偏偏不争气,心中始终只有孩子她爹。”
“我爱他,也是非他不可,容不下其他人。”
说罢,她为沈念添了勺汤,温声劝说:“你们夫妻两个人有误会,说开就好,何必闹别扭,伤了感情?”
“嗯……谢谢姐姐相劝。”
沈念虽嘴上答应,可她同裴争之间,又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纠缠许久,早已麻木,他爱她不假,她恨他也是真,到底如何才能说得清?说得开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思虑良久,她忽然觉得脑子很乱,最后索性不再去想,毕竟今夜是月圆之夜,用膳后,便回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