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琛收紧了手臂,柔声说道:“若想安歇,便好好安歇几日,陪陪小珍,我也让小莹去陪着你,我……也会在的。”
他随即告知了姜眉接下来的安排,只道清剿窨楼残部势在必行,但他会放过纪凌错,只是如今纪凌错身份敏感,不便留在太守府,已将他安置在蓝正先的一处僻静别院养伤。
“你若想去探望,让康林为你引路,你随时可去。”
顾元琛佯装若无其事,笑道:“他若是愿说些姜盈或窨楼的旧事……你可转告于我。”
“我还需去查证一些事。眉儿,你早些歇息吧,今日你定是累坏了。”
他欲松开手,放开怀中的人,姜眉却下意识地轻轻回挽了一下他的衣袖。
却让顾元琛心底悲痛难抑。
无论陆质一家的案子能否查明,石毕奸贼不能再多留一日,他必须尽快上表告知皇兄。
告知皇兄后,他的死期,便也不远了。
他该离开东昌了。
还是,不要再让眉儿伤心了。
最终,顾元琛捧起姜眉的手抚了抚,看着她转身,身影缓缓融入夜色之中。
人已看不见了,顾元琛强撑的平静亦不复了,他扶住月洞门,难以忍受的锐痛自双目袭来,似有人在用利刃剜钻。
姜盈临终之言在耳边回荡,他甚至无心感叹哀凉,略站定了片刻,便在黑暗中摸索着离开。
*
姜眉让康林为自己引路,去往那别院探望纪凌错。
他喉部受了重创,一时无法言语,见到姜眉,只是坐起身安静地笑了笑。
姜眉看着他面上交叠的浅疤,竟然一时想不起他从前的模样了,眼中盈满痛惜,想要去抚,却被纪凌错躲开了。
他让姜眉坐下,转过身取来纸笔,静静书写着。
[从前心疼阿姐喝药坏了嗓子,却不知道口不能言是什么滋味,如今终于能与你感同身受,却也很好]
[这一世,还能再见到阿姐,看到你安好,我心便足,其余的事,都不必再多言]
[我不想让阿姐心有负累,都是我自愿做的,为了阿姐,我万死亦甘]
姜眉静坐一旁,看着他在纸上写下的字,泪水无声滑落。
纪凌错继续写道:
[当年去行宫寻你,想救你离开,可是却反而被顾元琛擒住,这些年我再三思想,却是因为我,反逼阿姐不得不假死脱身]
“不,不是的。”
姜眉摇头,哽咽不已。
“阿错,我感激你愿意救我……我从没有怨过你,我只是不想看你受伤。”
纪凌错笔尖微顿,只是苦笑了一下,复又写道:
[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或许那时的我亦非无私,当年只想救阿姐,便盼能与你远走高飞,终究是携了私心,却未曾问过你是否愿意]
[也是我强求阿姐罢了]
他抬眼,目光依恋地看向姜眉,最终艰难地写下几个字。
[往后,阿姐会与顾元琛一起么]
姜眉无法回答。
纪凌错亦是了然,不再追问,只起身从枕下取出一封信笺,递给姜眉。
[这封书信,劳烦阿姐交予顾元琛,那年他放我离开,我想为你报仇,最终又回了窨楼去,这些年窨楼中发生的许多事,我能知道的,尽在这信中]
[我不愿受他的恩,我不会住在这里的]
姜眉默默接过,两人无言静坐了片刻,姜眉问纪凌错是要什么时候离开,纪凌错道是明日清晨,他说自己想寻一个安静的去处,待调养好身体,就回来寻姜眉。
她要离开时,纪凌错忽然起身,上前自身后抱住了她,却也只是用双臂轻轻环偎,面上仍是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