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一答间,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滚烫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一抹慌乱与跃跃欲试的火苗。
可一想到明日还要早朝,若是真照着这册子上操练起来,怕是今晚不用睡了。
沈渊喉结滚动了一下,终是有些讪讪地收回手,心脏却还在胸腔里怦怦乱跳。
“罢了罢了,”他慌忙将那册子合上,随手塞回枕下,“这敦伦之道太难领悟,改日朝中休沐,我再与娘子仔细参详。”
祝姯也松了一口气,忙拉过锦被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润润的眸子。
沈渊吹熄烛火,重新躺下,将她揽入怀中。
黑暗里,也不知是谁先笑了一声,继而两人都低笑起来。最后夫妻俩只是紧紧相拥,在这洛都深秋的静夜里,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40章会相逢远方传来故人的音信
连日高照的秋阳,将宫殿琉璃瓦晒得闪闪发亮。早朝散后,百官依例在皇城廊下用膳。
虽是御赐的恩典,可这深秋冷风硬往脖颈子里灌,饭菜送到嘴边也没那么香似的。
光禄寺今日特地为朝中大员们,备下了驱寒羊肉生姜粥。
裴阁老捧着官窑白瓷碗,慢条斯理地用羹匙搅着。
他这人最讲究养生,哪怕是吃点东西垫垫腹,也是一口粥要嚼上三十下才肯吞落肚去。
身边忽地凑过来一个年轻门生,压低嗓音唤道:
“相公,您瞧那边站着的人,可是陈于陛?”
裴阁老正琢磨着粥里的羊肉炖得不够烂,乍一听这名字,竟是愣怔片刻,脑中空空如也。
“哪个陈于陛?”
他慢吞吞吃粥的模样,再配上花白眉毛下总半垂着的眼,直教人怀疑,这老人怕是连早朝议过什么都忘了。
门生是个极有眼力见的,忙借着官袍袖子的遮掩,悄声指了指不远处立着的一人:
“便是之前在工部任上,非要查金陵渠款的那个愣头青。”
裴阁老动作顿住,粥匙轻轻搭在碗沿,隐约记起了这么号人物。
门生见状,又絮絮地补道:
“您当时还说,年轻人太直易折,该去地方磨磨性子……如今竟调回来了,还升任工部侍郎。”
自从在洛都见到陈于陛后,门生心里便一直不安。
当初陈于陛在工部追查渠款,账目上牵扯到了他,还一根筋地死咬着不放。他知道裴阁老向来不喜这些寒门小子,便顺势求阁老做主,将这人调去了偏远的胜州。
原以为此事就此了结,谁承想陈于陛不仅回来了,还升任工部侍郎,这分明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忍不住又往裴阁老身边凑了凑,指望自己这座靠山顶用。
裴阁老顺着门生视线望去。秋阳明晃晃地照在那张方正的国字脸上,照得那身新绯袍红得有些刺目。他眯了眯眼,喉间缓缓咽下一口温粥。
太子把这么个孤臣弄回来了啊。
不仅回来,还拔擢成了工部侍郎。这位置,够听见太多水声,也够摸清太多暗流。
他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皱纹密布的眼角弯出个慈祥弧度,对门生摇头:
“年轻好啊,有锐气是好事……老夫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服老是不行喽。”
听到裴阁老说这话,门生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这新都的秋天,可比金陵冷上太多了。
裴阁老又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入口中。无人瞧见他浑浊苍老的眼底,那抹名为迂腐的神色尽数褪去,掠过一瞬精光-
文武百官还在廊下吹风喝粥,沈渊却是步履匆匆,一散朝便钻回了宣室殿。
待到再出来时,他已脱去那身庄重沉闷的朝服,换了一袭宝蓝常服,整个人显得清贵逼人,少年气十足。
宫门口早已备好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
祝姯被他扶着上了车,瞧着他这副急吼吼的模样,不禁掩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