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心中惦记着醉酒的小娘子,没过一会儿,便遣外间众人散去,自往园中游憩赏景。
他匆匆绕过屏风,便见祝姯并未画画,而是趴在案几上,手里攥着羊毫笔。脸颊下的宣纸上,竟是又写成一首新词。
沈渊轻手轻脚地在她身侧坐下,凑过去细看那纸上墨迹未干的字句:
烛也摇摇,须也翘翘,
狸奴梦里捉仙鲦。
酣然四爪蹬氍毹,
懵腾抱住,一尾毛。
“酣然四爪蹬氍毹——”
念到此处,沈渊目光落在最后一句上,忽然玩味地续道:
“懵腾抱住,小鱼条。”
说着,他从案几旁的金盘里捻起一条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银鱼,递到祝姯唇边。
祝姯闻到香味,下意识地张口含住。
嚼着嚼着,方才那句被沈渊篡改的词,才慢吞吞地钻进耳朵里。
她动作一顿,迷迷瞪瞪地抬起头,便见沈渊眉眼略弯,果然在偷偷笑话她。
“讨厌。”祝姯嘴里含着鱼,含混不清地嘀咕道,“我酒量好得很,才没有犯懵腾。”
她咽下酥鱼,突然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辩解道:
“不对……我根本不是小狸奴!”
“自然自然,您是神女殿下。”沈渊忍俊不禁,赶忙顺毛捋了两下。
祝姯哼哼两声,似是对这回答颇为满意,身子一歪,便软软地靠在沈渊肩头。
将这般模样的小娘子送回府邸,沈渊心里真是一万个舍不得。
正好此时杨瓒进来禀报,两辆车驾皆已备好。
沈渊略一思忖,便压低声音吩咐道:“派辆马车大张旗鼓地驶出宫门,只说已送神女出宫。”
杨瓒一愣,随即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待周遭无人,沈渊用大氅将祝姯严严实实地裹住,打横抱起,从侧门悄然登上另一辆早已候着的锦帷马车。
马车辚辚而动,并未驶向宫门,而是借着薄暮掩映,暗度陈仓,载着这对小鸳鸯径直往东宫里驶去-
椒兰殿内早已熏了香笼,一派温馨舒适。
沈渊将怀中那团软玉温香抱下车,径直入了内室,屏退左右闲杂,只留两名侍女近前伺候。
侍女们手脚轻快,取来温水绞了帕子,替祝姯细细擦拭去面上的残妆与酒晕,又轻柔地拆解繁复发髻。一支支金累丝嵌宝的簪钗被卸下,叮当落在妆奁之中。
待收拾停当,沈渊这才从屏风后转出,挥退侍女,亲自将祝姯抱回榻上。
他并未离去,只是坐在榻边,垂眸凝视着她,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祝姯本就醉意未消,此刻被那如有实质的视线烫得不自在,强撑着沉坠的眼皮,半眯着眸子觑他。
见沈渊只管痴痴看着自己,也不言语,她不由得两颊生晕,小声嘀咕道:
“又看我做什么?怪羞人的。”
说着,她身子一缩,便将整张脸埋进了那软绵绵的苏绣鸳鸯大迎枕里,只留给沈渊一个乌压压的后脑勺。
沈渊见状,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伸手去扒拉她,把人从暖窝里挖出来。
“也不怕闷坏了,快出来透透气。”
祝姯也没较劲反抗,顺势翻转过身来,眼皮子却还是半睁半闭的,显然是困倦到极至。
两排浓密纤长的眼睫,似两把小扇子般,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淡淡鸦影,扇得沈渊心头也跟着发颤。
此情此景,便是柳下惠再生也难自持,何况是他这等血气方刚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