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穿着白圆领袍头戴黑幞头在沉压压的晨曦中低头躬身、肃穆的循序前行上朝。乍一望,好似形肖如鬼魅结伴,一同去赴那吃人的地方。
在这其中,一架玄轿在这场浩行中颇为显眼,虽然这架玄轿看上去无纹饰,但轿杠包金、轿帘白纱坠着翠石,抬轿者还身穿神策右军营戎装,无一避讳之显。
百官目不斜视,习以为常,能在皇宫中不步行坐轿辇的只有神策军中尉。
自然,轿上之人便是长栖。
他凌晨启程赶回皇宫,已经是连续三天都没睡好,就这样还要爬起来上早朝,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长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随意往外一瞥,不想发现一架比他的还显眼的轿辇并排匀速前行。
“咳咳。”只听那朱红色的帷帐里传来一声阴气老迈的咳嗽声,微风轻摆,露出一角紫袍与腰间玉带。那是三品以上才能穿着官服。
长栖挑眉,心中有了数。
此时,帘子忽然掀开,一张年老皱纹如沟壑的脸从阴影中浮现,他眼皮半耷拉着,缝隙中漏出两道刀子似的冷光。
“昌大人一路可安好?”
长栖不咸不淡道:“托聂大人的福,身体具佳。”
“呵。”笑声短促饱含讥诮,聂奇水倏地落下帘,拍轿扬长而去。
长栖无语地看了几秒。
这老头儿,皇后一死,演都不演了。
【作者有话说】
近几天会晚一个小时不好意思(滑跪[合十]
第48章世4(三)
一刻后,长栖站立在皇帝御座的后右方,此为神策军右中尉之位,距离只有两步,中间只隔用一层白玉珠帘。
百官已经就位御阶之下,略扫而过,第一排为宰相,第二排六部,第三排则是聂奇水党工具人御史大夫等,再往西的偏殿便起草昭令的翰林学士。
而这边东侧首位第一位是太子之位,此处空着,在它的旁边站着一个十七八岁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皇子,正是慕贵妃之子宣王。
宣王长得普通,丝毫没有遗传他母亲的美貌,与老皇帝有三分相像,大约就是这样那双目中总有股遗传的窝囊感,尽管表面上装得正经,实际那点心计一目了然。
就好比现在,约莫聂奇水和他提前通了气儿,已经提前为自己的母妃庆祝了喜悦在眉。
长栖冷眼旁观,不止是他,他将其余朝下之人的脸色都扫了个遍。
较明显的,太子一党的宰相脸色憔悴,身形减瘦,白袍略有松垮,身段仍端着文人清癯之姿。乍一看文人傲骨,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有多黑。
再看宣王一党,聂奇水那老头已经毫不掩饰野心,不再站在往日专设的枢密院使之位,而是走到长栖身侧,共同分享仅与天子两步之遥之地。
他与他只有半臂的距离。
有点子尴尬。
尤其像现在这样光干站着不说话,底下朝臣时不时飘来打量之色,猜疑着以往互相倾轧的神策军左右中尉是不是开始联盟……?
长栖可不想这个误会延续,主动开口:“聂大人今日——”
聂奇水缓缓移来浑浊的眼珠子,嘴角下垂,两道法令纹带着陈年的血腥气,好似正等着他的发问。
“好香啊。”长栖笑嘻嘻的说。
聂奇水:“……”
霎时间聂奇水的眼窝淬了毒般发狠。
上了年纪的老宦臣身上就会有一股怎么也去不掉的骚气味,他们会尽全力的铺满了香粉,每每收拾得异常干净确认无味后再出来,然而长栖的一句话直接干到心窝子里去了。
“小儿找死!”聂奇水齿间挤出一声尖利的怒火。
长栖回以微笑,期待他甩袖离去。
聂奇水阴冷地咧出参差不齐的牙,随后森寒一笑,纹丝不动。
……这都不走?够能忍的啊。
长栖心里蛐蛐,正欲再换个方式,忽然余光闯进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当即朝下望去,正巧与那双温润的眸子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