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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之证（第1页）

那冰冷的、非人的意识洪流，在林凡宣告后，并未立刻发动攻击，反而泛起一丝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涟漪”，像是某种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嘲弄。

【品尝？】那亿万声音叠加的意念回荡在这片意识的空无中，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穿透灵魂的寒意，【你所谓的‘汤’，不过是碳基生物体内短暂化学反应产生的幻象，是神经突触间自欺欺人的电信号波动。温度？渴望？等待？皆是宇宙熵增过程中微不足道的能量涨落，终将被热力学第二定律碾碎，归于永恒的热寂，归于我。】

【你修复器物，】意念突然转向林凡的核心能力，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将破碎的残骸重聚，强行赋予其‘完整’的假象。可笑至极。任何物质结构都无法抵抗时间的熵增磨损，任何形态终将在粒子的无规则运动中崩解消散。你的努力，如同在涨潮的沙滩上堆砌沙堡，每一粒沙的附着都是偶然，浪潮的抹平才是必然。更讽刺的是，你所珍视的‘修复’本身，就是最大的虚无——因为你始终在追逐早已消逝的‘过去’，却从未正视‘终将毁灭’的本质。】

话音未落，一股比之前强烈无数倍的消解之力扑面而来。这股力量不再是缓慢的侵蚀，而是直接的、根本性的“否定”——否定意义，否定价值，否定情感，否定林凡所做一切、所是一切的存在根基。古玉的光芒剧烈闪烁，原本温润的乳白色光晕变得忽明忽暗，表面甚至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发出“嗡嗡”的不堪重负的微鸣。林凡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无尽的黑洞，正在被这绝对的“无”同化、稀释，连“自我”的边界都在不断模糊。

“不……”林凡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低吼。这声低吼没有丝毫反驳的力量，却带着绝境中最后的倔强——他不是在对抗，而是在凝聚，在回溯。他将所有残存的意志力，所有尚未被消解的感知，都从外界抽回，投向内心最深处，投向那些被他小心翼翼珍藏的、无数平凡却鲜活的“记忆”。

他看到了母亲在冬夜的厨房为他捧来的那碗热汤，粗瓷碗的边缘带着细微的磨损，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角的皱纹，那股带着葱花香气的温暖顺着食道缓缓蔓延，驱散了寒窗苦读带来的所有寒意；

他看到了小区里的孩子踮起脚尖，将一颗攥得温热的水果糖塞进他手里，糖纸已经被汗水浸湿，孩子眼中是对整个世界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期待；

他看到了深夜里，伴侣在书桌旁等待他归来时，那安静侧影中蕴含的无需言说的牵挂，台灯的光晕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看到被自己修复的七弦古琴，在老琴师的指尖重新流淌出清越悠扬的音符，琴音穿越时空，与千年前的风雅共鸣；看到破碎的汝窑瓷碗在金缮工艺的修补下，带着金色的纹路盛上清茶，茶汤的碧绿与金线的璀璨相映成趣；看到失魂落魄的画家重新拿起画笔，画布上再次绽放出绚烂的色彩；看到被噩梦纠缠的程序员摆脱虚无的困扰，指尖在键盘上重新跳跃出流畅的代码；看到医生重拾镇定，在手术台前精准地挥舞手术刀；看到艾米的画布再次铺满热烈的色彩，小哲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无忧无虑……

这些记忆，这些瞬间，不再是模糊的感受，而是化作了无比具体、无比坚实的“存在”。它们携带着真实的温度、清晰的气味、细腻的触感、鲜活的声音，携带着沉甸甸的真挚情感，在他濒临溃散的意识中轰然迸发！

“你说这些都是虚无？！”

林凡猛地抬起头，双眼不知何时已布满血丝，却燃烧着灼人的光芒。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向前踏出一步——尽管那一步在意识的空无中并无实质的落脚点，却带着撼动一切的决心。

他的双手在身前虚托，仿佛捧着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在他强大的意念和共情力的凝聚下，那些无数平凡的记忆碎片，那些温暖的情感瞬间，竟在他身前交织、汇聚，最终具象化出一只碗的轮廓——正是那只被他亲手修复，布满金色缮补纹路的青花杯盏的“心象”！

碗中，不再是空的。

里面盛满了氤氲着热气的“汤”，那热气是由无数温暖的记忆、真挚的期盼、坚韧的守护所凝聚而成，散发着无法被否定的、蓬勃的“生”的气息。

“你说这些都是幻觉？”林凡的声音如同洪钟，在这片死寂的空无中炸响，他高高举起那只意念凝聚的、盛满“真实”的碗，

“可这个碗——！”

“能装下母亲熬的热汤，那汤的热气，能暖透寒冬！”

“能盛满孩子对未来的渴望，那渴望，比星辰更亮！”

“能承载爱人深夜无言的等待，那等待，让时间都有了分量！”

他每说一句，碗中的“热气”就升腾一分，光芒就炽盛一分，将他周围灰白的空无都逼退了几分。

就在林凡的话语带着磅礴的生命力，即将彻底逼退身前的虚无能量时，他手中那只由记忆凝聚而成的青花碗，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碗壁上原本象征着“重生”的金色纹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扭曲，碗中氤氲的热气也瞬间变得冰冷刺骨，散发出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灰白气息。

“怎么回事？”林凡心中大惊，下意识地想要握紧碗身，却发现碗中的“汤”已经开始变质——那些原本温暖的记忆碎片，竟然在快速扭曲、变形。他看到母亲递来的热汤变成了冰冷的药水，母亲眼角的皱纹变成了因绝望而狰狞的纹路；看到孩子塞进他手里的糖果变成了破碎的玻璃渣，孩子眼中的信任变成了恐惧与憎恨；看到伴侣等待的侧影变成了冰冷的墓碑，台灯的光晕变成了坟前的鬼火；看到修复的古琴崩断了琴弦，金缮的瓷碗碎裂成齑粉，画家的画布被墨水污染，程序员的代码变成了混乱的乱码，艾米的色彩变得灰暗，小哲的笑声变成了哭泣……

【哈哈哈……】远古虚无意志的意识流带着癫狂的嘲弄，在空无中回荡，【你以为这些记忆是你的依仗？真是天真！所有的“温暖”背后，都隐藏着对应的“痛苦”；所有的“希望”之下，都埋藏着对应的“绝望”。这些记忆本就包含着虚无的种子，只要我稍加引导，就能让它们回归本质！】

随着它的话语，青花碗上的黑色纹路越来越密集，碗身开始出现裂痕，碗中散发出的灰白气息越来越浓郁，反而将林凡包裹其中。林凡感到自己的意识再次陷入混乱，那些扭曲的绝望记忆如同毒蛇般钻进他的脑海，不断撕扯着他的精神防线。古玉的光芒再次黯淡，之前被修复的裂纹重新浮现，甚至比之前更加严重。

“不……这些不是真的！”林凡死死咬着牙，强行稳住心神，试图驱散那些扭曲的记忆，“真正的记忆不是这样的！温暖是真实的，信任是真实的，牵挂是真实的！你只是在篡改、在扭曲！”

【篡改？扭曲？】远古虚无意志的意识流带着不屑，【不，我只是让你看到了“真相”。温暖会冷却，信任会背叛，牵挂会消散，所有的美好都只是暂时的假象，绝望才是永恒的归宿。你所凝聚的“存在”，本身就包含着“虚无”的内核，我只是帮你把它暴露出来而已。】

青花碗的裂痕越来越大，随时可能彻底破碎。林凡知道，一旦这只由记忆凝聚的碗破碎，他的精神防线也会随之崩溃，到时候就真的只能被虚无同化了。他必须找到办法，驱散这些扭曲的绝望记忆，重新凝聚真正的“存在”之力。

就在林凡濒临崩溃，无法分辨记忆真假的时候，通讯频道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电流声，紧接着，王工冰冷而狂热的声音变得异常痛苦，带着强烈的挣扎感：“林……林凡……快……那些记忆……不是你的全部……真正的‘存在’……是‘选择’……不是‘回忆’……”

“王工？”林凡和陈砚清同时一惊。陈砚清立刻查看通讯数据，发现王工正在强行突破远古虚无意志的控制，通过加密备用频道传递信息：“他……他在对抗控制！”

【叛徒！】远古虚无意志的意识流带着震怒，一股强烈的镇压之力通过网络传递过去，试图重新控制王工，【你以为你能挣脱我的控制？你的理性、你的逻辑，早已被我同化，你只是我手中的工具！】

“我……我不是工具！”王工的声音带着吐血般的艰难，却异常坚定，“逻辑……逻辑告诉我……虚无不是终点……选择……选择相信‘存在’，选择守护‘美好’，这个过程本身……就是超越虚无的力量……林凡……真实的核心……在李振邦的意识深处……那团漆黑能量体……有一个破绽……是它吸收负面情绪时……产生的能量紊乱点……频率是……21。7Hz……用古玉对准那个点……释放记忆中的温暖能量……快！”

“21。7Hz？”林凡心中一震，立刻调动所有的感知，穿透眼前扭曲的绝望记忆，向实验室中央那团漆黑能量体探查而去。果然，在漆黑能量体的左侧，有一个极其隐蔽的能量节点，那里的能量波动极其紊乱，与王工所说的频率完全一致——那就是远古虚无意志的破绽！

【找死！】远古虚无意志彻底震怒，放弃了继续篡改林凡的记忆，一股毁灭性的消解之力直奔王工的意识而去，同时，无数条漆黑触手从能量体中延伸出来，全方位地向林凡袭来，试图在他找到破绽之前将他彻底湮灭。

“王工！”陈砚清大喊一声，立刻调动指挥中心的所有能量，通过网络向王工传递支援，试图帮他抵御远古虚无意志的镇压，“林凡，快动手！王工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