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了十几步,在一个堆着烂木头的拐角处,才借着整理裤脚的动作,极其隐蔽地朝后方陆国忠等人藏身的方向,打出了一个手势——目标房屋外观无异常,门口无埋伏迹象,周围暂时安静。看到这个手势,陆国忠示意大家按计划向前靠拢,形成包围。然而,就在他准备迈步的刹那,一种毫无征兆却异常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猛然窜上他的脊椎,让他硬生生停下了脚步!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是多年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所淬炼出的一种近乎本能的预警——就像野兽在踏入陷阱前,皮毛会无意识地竖起。不对劲!陆国忠的心脏骤然收紧。他迅速朝身后的小李和另一名战士做出手势——停止前进,立即隐蔽!他自己也猛地一闪身,缩进了旁边两间棚屋之间一道狭窄的、堆满杂物的缝隙阴影里。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砖墙,屏住呼吸,大脑飞速运转。是那扇门后不止“老河北”一个人?还是有别的特务同伙恰好在此?抑或是……对方极其狡猾,在住处周围布置了报警机关,甚至简易的爆炸物?小吴的观察只是外围,无法窥见门内和屋后。这种老牌特务,藏身之处岂会毫无防备?这份没来由的危机感,让陆国忠内心惴惴不安。他不能拿战士们的生命去赌自己的“感觉”,但更不能轻易放弃这个千辛万苦才找到的线索,让“老河北”有再次逃脱的可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流逝,拖延下去,变数更大。“小李!”他朝身后不远处同样隐蔽着的小李招了招手,待小李猫腰凑近,他压低声音快速吩咐,“你赶紧想办法回大马路上去!姚副处他们应该到了。找到他们,带人过来支援!要快!”小李闻言,脸上露出不解,压低声音急道:“处长,对方不就一个人嘛?我们四个,对付他一个,肯定没问题!现在去叫人,来回耽误时间,万一那家伙跑了……”“安全第一!这是命令!”陆国忠的语气陡然严厉,眼神不容置疑,“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可能有蹊跷,不能轻举妄动!快去!”“可是……”小李脸上露出尴尬和为难的神色,他看了看周围错综复杂、几乎一模一样的棚屋和小巷,声音更低了些,“处长,这地方绕来绕去跟迷宫似的,我刚才跟着那孩子过来就有点晕……现在让我自己找路回大马路,我……我估计一时半会儿真找不到啊!万一迷路了,更耽误事!”陆国忠一怔,随即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他环顾四周,只见低矮杂乱的棚屋鳞次栉比,狭窄弯曲的小巷纵横交错,毫无规律可言,远处的参照物也被遮挡。别说小李,就连他自己,此刻若没有向导,恐怕也很难迅速找到返回主街的路。他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句。时间不等人!他思忖片刻,迅速做出了决断。他朝前方巷口的小吴做了个“回撤”的手势,示意他先退回来。等小吴一到,陆国忠对两名战士低声命令:“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守着,找好隐蔽位置,盯死那扇红门!记住,千万不能暴露!”“是!明白!”两名战士低声应命,眼神坚毅。陆国忠不再犹豫,带着小李,沿着来路,小心而快速地折返,再次回到了刚才那位热心大爷的家门口。“砰砰。”陆国忠轻轻敲了敲门。还是那位大爷开的门,见陆国忠去而复返,还带着刚才那个年轻人,脸上露出惊讶和些许不安,压低声音问:“解放军同志,你们这是……没找到?还是出啥事了?”“大爷,没事。”陆国忠赶紧安抚,同时提出请求,“现在需要请您帮个忙,十万火急!”他指了指身边的小李,“这位同志需要立刻赶回制造局路大街上,去跟我们的其他同志汇合。可我们在这片巷子里绕迷糊了,不认识近路。您……您能不能帮忙带个路?把他尽快带到大马路上!越快越好!”大爷一听是这事,脸上的紧张顿时散去,换上了“包在我身上”的豪爽。他二话没说,转身朝屋里喊了一句:“阿香!你看好家和孩子,我出去一趟,帮解放军同志办点事!很快回来!”说完,他利落地拉上门,朝小李一挥手,腰板都挺直了些,声音里带着老码头工人的干脆劲儿:“这位小哥,你跟我走!抄近路,保管你十分钟内上大马路!”看着老大爷领着小李,身影迅速消失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岔道里,陆国忠稍微松了口气。他转身,再次悄然潜回刚才的隐蔽点,与两名战士会合。三双眼睛,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牢牢锁定了斜前方那扇暗红色的、沉默的木板门。小李跟着大爷,在那些弯弯曲曲、如同肠子般纠结的狭窄巷弄里快速穿行。他没有让大爷直接带他去制造局路主街,而是请大爷带路去了那条他们之前停车的餐饮小街。,!约莫六七分钟的样子,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终于钻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棚户迷宫,来到了小街口。小李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吉普车,正静静地停在原处,在午后略显荒凉的街边,像一头沉默的钢铁猎犬。“大爷,您也上车!”小李拉开副驾驶门,不由分说地将还有些发愣的大爷扶上车,“一会儿可能还得麻烦您带我们的人再进去!路太绕,没您不行!”吉普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迅速调头,沿着小街驶出,重新汇入制造局路稍显宽敞的车道。小李一边驾车,一边焦急地扫视着前方道路两侧,心里暗自祈祷:姚副处啊姚副处,你们可千万已经到了!此时的姚胖子,正坐在那辆新调拨来的箱式警车的副驾驶位上,胖脸几乎贴在了车窗玻璃上,小眼睛眯着,仔细打量着窗外那一片片低矮杂乱、无边无际般的棚户区屋顶。越看,他眉头皱得越紧。“册那!”姚胖子终于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唾沫星子差点喷到车窗上,“这鬼地方!简直像个超大号的蚂蚁窝!那死棺材‘老河北’倒是真会挑地方钻!躲在这里头,跟一根针掉进草堆里有啥区别?”“啪啪啪!”一阵急促的敲击车窗玻璃的声音响起。姚胖子摇下车窗,外面是孙卿那张带着伤疤、却目光清亮的脸。“姚副处,按照您的命令,同志们已经全部集合完毕!”孙卿声音清晰响亮地汇报,“总共两个战斗小组,二十人,全部携带武器和‘老河北’画像复印件,等候命令!请指示!”姚胖子闻言,精神一振,肥胖的身躯展现出惊人的灵活,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他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领,大马金刀地往人行道上一站,圆滚滚的肚子挺着,目光扫过面前分两排肃立、穿着草绿色军服的战士们。“听着!”姚胖子的声音洪亮,带着行动前的决断,“三人一组,立刻分散进入前面这片棚户区,以制造局路为中心,向外辐射排查!每组发一张照片,都给我记牢了那张脸!排查重点:饭馆、茶摊、理发店、杂货铺,还有那些独门独户、看起来不像一家人住的棚屋!”他顿了顿,目光更加锐利:“记住行动纪律!发现目标,或者高度疑似目标,不准擅自行动!两人负责就地隐蔽监视,另一人立刻想办法出来报告!听清楚没有?!”“明白!!”二十名战士齐声低吼,声音不大,却带着肃杀之气。这阵势,立刻吸引了街上行人和两侧店铺里人们的注意。老百姓们纷纷驻足观望,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店铺里的伙计、老板也探出头来,好奇又有些紧张地打量着这队明显不是普通军人的队伍,以及那个站在中间、气势不凡的胖长官。“解放军里……也有这么胖的长官?他怎么不穿军服?”有人压低声音嘀咕。“不晓得,反正我看到的解放军长官,都是精精瘦瘦、蛮精神的。”“他们真是解放军吗?看打扮……不会是什么别的队伍吧?”“嘘——!不要瞎讲八讲!被人家听见,当心抓你进去吃官司!”姚胖子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下达完命令,正准备挥手说“行动!”二字“吱——嘎——!!!”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伴随着引擎狂暴的轰鸣,从北边的街口骤然传来!只见一辆军用吉普车,如同脱缰的疯马,以惊人的速度疾驰而来,在人群的惊呼声中,一个极其惊险的甩尾急停,车身打横,堪堪停在了马路中央,挡在了姚胖子他们车队前面!“有情况!警戒!!”所有战士反应极快,几乎在同一瞬间,“哗啦”一声,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步枪或驳壳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瞄准了那辆不速之客的吉普车!气氛骤然紧张到极点!“放下枪!是自己人!”孙卿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处里的配车、陆处长亲自开走的那辆吉普车!她急忙大喊,同时快步朝车子小跑过去。车门猛地被推开,司机小李一脸焦急、满头大汗地跳了下来,嘴里还念叨着:“万幸!万幸!总算遇见你们了!快!赶紧跟我走!”“小李?什么情况?处长呢?”孙卿连声问道,心也提了起来。小李喘着粗气,用最简洁的语言,快速将陆国忠如何根据小乞丐线索找到疑似“老河北”藏身点、又如何因感觉不安而暂停行动、派他出来求援的经过说了一遍。刚走过来的姚胖子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用力一拍自己肉乎乎的大腿:“哈哈哈!好!干得漂亮!还是陆国忠有本事!不声不响,就把那老狐狸的窝给摸出来了!不愧是领导,沉得住气,想得周全!”他笑声一收,脸色瞬间转为严肃,大手一挥:“都听见了?目标锁定!全体都有——改变行动计划,跟着小李和……”他看向跟着小李下车、站在一旁有些局促又难掩兴奋的大爷。,!小李连忙介绍:“姚副处,这位大爷是这片的老住户,多亏他带路,我才能这么快找到你们。回去的路,还得靠他。”“好!”姚胖子朝大爷一抱拳,声音洪亮,“大爷,麻烦您了!给我们带路,越快越好!”那大爷见整整两队威风凛凛的解放军战士,此刻都要跟在自己这个糟老头子身后去执行“重要任务”,激动得脸都泛红了。他用力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腰板,只恨这会儿没有相熟的街坊邻居看见——这要是传出去,他老张头给解放军带路抓坏蛋,那绝对是脸上有光,能吹嘘半辈子的大事!“解放军同志,跟我走!抄近路,保管最快!”大爷声音都洪亮了几分,转身就朝着一条他知道的、更隐蔽却也更快捷的巷道大步走去。姚胖子一挥手,连同孙卿、小李、以及迅速重新集结的战士们,如同一股沉默而迅疾的洪流,紧随其后,迅速消失在了制造局路旁那密密麻麻的棚户区入口。街上看热闹的人群,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议论声更响了,但其中已带上了几分对即将发生之事的隐隐期待和紧张。巷子深处,光线愈发昏暗。陆国忠如同凝固的雕塑,隐在一处堆着破筐的墙角阴影里,目光紧锁着斜前方那扇暗红色的木门。终于,他听见了身后极其轻微、却熟悉异常的脚步声——那是姚胖子尽量放轻,却因体重而无法完全消除的动静。姚胖子肥硕的身躯灵巧地挪到他身边,压低嗓子,气息微促:“哪一家?”陆国忠没回头,只用手指极轻微地朝那扇门点了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气音:“红门,门口破瓦盆那家。你带的人,把这一小片,尤其是后面和两侧可能的逃路,悄悄围起来,要快,但要绝对安静。”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我总感觉有些异样,心里不踏实。让同志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加倍小心。”姚胖子点点头,没再多问,立刻转身,用一连串极其隐蔽、却含义明确的手势,向随后跟进的战士们传达命令。战士们如同经验丰富的狼群,无声无息地散开,利用棚屋的阴影、杂物堆的遮挡,迅速占据了各个关键位置,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却足以封死这片区域的包围圈。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只有粗布衣服摩擦和偶尔踩到碎石的细微动静,淹没在棚户区远处隐约的市声里。陆国忠默默计算着时间,大约两分钟后——布控完成。陆国忠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小李使了个眼色。两人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隐蔽处悄然现身,一左一右,弓着腰,脚步轻捷如猫,朝着那扇暗红色的木门快速贴近。小李手中紧握着驳壳枪,枪口微微朝下,但手指已扣在扳机护圈上。陆国忠也将自己的配枪握在手中,子弹早已上膛。越靠近那扇门,那股莫名的不安感就越发清晰。木门紧闭,门缝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静得有些诡异。陆国忠在门前三尺处停下,侧耳倾听,里面毫无声息。他给小李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准备破门,小李则稍微侧移,枪口抬起,指向门板,准备掩护。陆国忠缓缓抬起右脚,瞄准了门闩位置,全身肌肉绷紧,就要发力猛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咔啦……窸窣……”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老鼠或风吹能发出的、像是木板被轻轻压动的响动,突然从他们身后斜对面——也就是陆国忠刚才藏身观察点附近的那排棚屋的某个角落传来!陆国忠心头猛地一凛,硬生生收住了踹门的动作!身后的小李反应更是快得惊人,几乎在异响传来的瞬间,他手中的驳壳枪口已然如同条件反射般,“唰”地调转了方向,死死锁定了声音来源的阴影处!作为第二梯队指挥、在一个破水缸后观察的姚胖子,见陆国忠和小李突然在门前僵住不动,小李还调转了枪口,心里顿时焦急起来。他忍不住悄悄从水缸后跑了过来,压低声音急切地问:“怎么了?出啥……”“嘘——!!!”陆国忠猛地回头,用一个极其严厉、几乎要割裂空气的噤声手势和眼神,死死打断了姚胖子的问话!同时,他另一只手急速而用力地向下按动,示意姚胖子和周围所有能看到他手势的战士:立刻蹲下!找好隐蔽!姚胖子被陆国忠那罕见的、充满警兆的眼神吓得心头一跳,肥胖的身体反应却不慢,立即缩到陆国忠身后一个墙角处,同时朝附近能看到他的战士打出了“紧急隐蔽”的暗号。所有战士瞬间伏低身体,将自己完全藏匿于各种掩体之后,枪口指向各个方向,气氛骤然紧张到极致,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陆国忠、小李也迅速退后两步,紧贴着身后冰冷的砖墙蹲下,屏住呼吸。,!姚胖子藏在墙角,瞪圆了小眼睛,顺着陆国忠刚才示意的方向——他们身后那排棚屋,来回仔细扫视了好几遍。破烂的木板墙、黑洞洞的窗户、堆放的杂物……一切看起来都和刚才没什么两样。他正疑心是不是陆国忠过于紧张听错了,想再开口询问——陆国忠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姚胖子的胳膊,同时另一只手指向斜对面一间棚屋!姚胖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定睛看去!只见那间棚屋临巷的一扇糊着破报纸的小窗,正在被极其缓慢、几乎难以察觉地……从里面推开一条缝隙!窗框发出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吱呀”声。紧接着,一个黑乎乎、管状的东西,从那条缝隙中悄然伸了出来,在午后斜照进巷子的、微弱而斑驳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幽光!由于角度和反光,姚胖子一时没看清那具体是什么,他下意识地勾着脖子,眯起眼,想凑近些看个真切——“砰——!!!”一声尖锐刺耳的枪声,如同惊雷般在狭窄的巷子里骤然炸响!枪口火焰在那扇小窗后猛地一闪!子弹带着死亡的尖啸,几乎是贴着姚胖子那肥硕的耳朵边缘,“嗖”地一声疾掠而过!他甚至能感觉到弹头灼热气流刮过皮肤带来的刺痛和灼烧感!几根被气浪切断的短发,飘落在他肩头。“我去你娘的!!”姚胖子亡魂大冒,一声本能般的惊呼脱口而出,胖大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这里有埋伏啊!不止一个!!”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惊呼!就在第一声枪响的余音还在巷壁间回荡的同一刹那——“砰!砰!”另外两间看似毫无异常的棚屋窗户,也如同被同时触发的毒蛇信子,猛地被从内撞开!黑洞洞的窗口处,瞬间迸发出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枪口焰!“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这不是手枪的单发射击,而是美制1卡宾枪那特有的、急促而连贯的连发射击声!子弹如同泼水般,交织成一片致命的金属风暴,朝着陆国忠、小李以及姚胖子藏身的方向,疯狂地倾泻而来!“噗噗噗噗——!!!”子弹打在土墙、砖石、破木板、水缸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和碎裂声!尘土、碎屑、砖石粉末如同烟雾般爆开!巷子里瞬间被硝烟和死亡的气息完全笼罩!万幸!陆国忠那源于本能的预警和果断的命令,让他们三人在枪响前最后一刻都找到了相对坚固的掩体!陆国忠和小李紧贴的那处墙角结构结实,姚胖子身后的土枪被打得“噗噗”作响、尘土飞扬。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猛无比的火力死死压制在掩体后,根本无法抬头,更别说还击。子弹如同冰雹般砸落在他们周围咫尺之处,溅起的碎屑打得人生疼。只要刚才稍慢半秒,此刻他们早已被这交叉火力打成筛子!“他妈的!中计了!这是个陷阱!‘老河北’这王八蛋早有准备!”姚胖子背靠着泥土乱飞的土墙,听着耳边嗖嗖飞过的子弹和近在咫尺的撞击声,又惊又怒,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巷战瞬间变成了绝望的遭遇伏击,猎手与猎物的角色,在枪响的刹那,似乎发生了逆转。就在陆国忠三人被交叉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情况危急万分之际——“打——!!!”一个清亮而坚决的女声,伴随着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枪声,如同愤怒的雷霆,从巷子入口和两侧的高点猛然爆发!是孙卿!她一直在外围指挥第二梯队布控和监视,枪声一响,她瞬间就判断出陆国忠等人遭遇了伏击,而且火力凶猛!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组织起已经完成包围、占据有利位置的战士们,朝着那三间正在喷吐火舌的棚屋窗户和门板,发起了最猛烈的压制性还击!“砰砰砰砰——!!”“哒哒哒——!!”手枪、步枪、冲锋枪的怒吼交织在一起!子弹如同狂风暴雨,瞬间将特务们藏身的那几间棚屋的外墙、窗户打得木屑纷飞,千疮百孔!二十多名训练有素的战士同时开火形成的火力网,无论密度还是精准度,都远非屋内那几支卡宾枪可比!就这一下狂风骤雨般的反击,对面棚屋里特务的枪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骤然停止了!显然,在绝对的火力优势和突然的反击面前,他们被打懵了,或者出现了伤亡,不得不暂时缩了回去。趁着这宝贵的火力间隙,两名离得最近、反应最快的战士,已经从隐蔽处一跃而出,如同猎豹般扑向那几间棚屋的门口,试图强行突入或封锁出口!陆国忠刚从墙角探头,正好看见这一幕,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飙升至顶点!他太了解“老河北”这种老牌特务的狡猾和凶残了!,!“别冲!小心——”他嘶声大喊,想要阻止!然而,已经晚了!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最坏的猜想——“哐当!!”那扇一直紧闭的、暗红色的目标木门,竟在这一刻猛地从里面被撞开!门板拍在墙上,发出巨响!一道精瘦、迅捷如鬼魅般的身影,如同出膛的炮弹,从门内疾冲而出!正是“老河北”!他脸上毫无慌乱,眼神冷厉如刀,手中端着一支卡宾枪,根本不做任何瞄准,凭借感觉和丰富的实战经验,朝着正扑向对面棚屋门口、暴露在巷道中的那两名战士,就是一梭子横扫过去!“哒哒哒哒——!!”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突然的袭击!两名战士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规避!“呃啊——!”惨叫声中,血花迸溅!两名英勇的战士身体剧震,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踉跄着扑倒在地,身下的地面迅速被染红!“老河北!!!”姚胖子眼珠子瞬间就红了!他完全忘了隐蔽,猛地从墙角后站起,肥胖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举起手枪,朝着那个正在移动的瘦削身影,不顾一切地连扣扳机!“砰!砰!砰!”陆国忠和小李的手枪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怒吼!三支手枪喷射出的子弹,交织成一张小型的死亡之网,罩向“老河北”!然而,那“老河北”的反应和身手,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只见他在狭窄的巷子里,身法诡异得如同没有骨头,几个看似不可能的快节奏窜跳、拧身、贴地翻滚,竟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射向他的子弹!只有一发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起一溜血珠,但他恍若未觉,动作没有丝毫滞涩!“娘个起来!!!”姚胖子心中骇然,破口大骂,“这瘪三居然还会功夫?!道行不浅!!”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老河北”已然凭借鬼魅般的身法和巷道的复杂地形,摆脱了第一轮手枪射击的威胁!他根本不去理会倒地的战士,也不与冲上来的大部队缠斗,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巷口方向,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巷子另一头——那片更密集、岔路更多的棚户区深处,拔足狂奔!速度奇快,几个起伏就窜出去十几米!“冲上去!别让他跑了!尽量抓活的!!”陆国忠眼见“老河北”要逃入更复杂的区域,心急如焚,朝身后大喝一声,自己已率先从墙角冲出,不顾危险,朝着“老河北”逃跑的方向猛追过去!小李和嘴里骂骂咧咧的姚胖子也立刻跟上,孙卿见状,迅速指挥一部分战士从两侧包抄,另一部分抢救伤员、清剿残余埋伏特务。巷道里硝烟弥漫,血腥气刺鼻,倒地的战士身下的血泊在扩大,一场在迷宫般的棚户区里进行的亡命追捕,骤然升级!:()市井长河:民福里百年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