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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人生大事慎重开口(第1页)

同陆伯轩和张巡长告辞后,姚胖子急匆匆就朝门外走。玉凤跟在他身后,送到店门口,脸上忧色未褪。“小舅舅,”她忍不住又低声问,“小桃红……不会真出什么事吧?”“再等等看,”姚胖子拉开车门,回头宽慰道,“或许在娘家耽搁了,吃顿饭,打个瞌睡,都有可能。你别自己先慌了神,等我晚点回来再说。”吉普车缓缓启动,随即引擎一声低吼,车轮卷起一片尘土,朝着马路那头疾驰而去。将近黄昏时分,一辆吉普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一幢整洁的灰砖小洋房前。院子里,刚从学校回来的陈怡霖正提着一把绿漆喷壶,给门廊下的几盆月季和杜鹃浇水。她嘴里轻轻哼着新学的调子,嗓音清亮:“花篮里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唱呀一唱……来到了南泥湾,南泥湾好地方,好呀地方……”“啪啪啪——”一阵响亮的掌声突然从身后响起。“好听!阿拉怡霖唱得就是灵光!”姚胖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院子,圆脸上堆满了笑容,使劲拍着手。陈怡霖手一停,转过身,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哟,姚副处长还知道要过来?我还以为你公务繁忙,或者……另觅了新欢,正筹备喜酒呢。”“瞎讲八讲!”姚胖子立刻板起脸,摆出一副再正经不过的表情,“什么新欢旧欢,这种事体在我姚多鑫身上就根本不存在!伯父在屋里吗?今朝晚饭吃啥?”他说着就要往门里走。陈怡霖伸出手臂,轻轻一拦。“没你吃的,家里阿姨回乡下去了,我还没动手做呢。”“哦,这样啊!”姚胖子一听,立马转身,“等着,我去搞定!侬想吃点啥?三鲜砂锅好伐?”“随便你,快点回来就行。”陈怡霖看着他那说风就是雨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晓得了!”姚胖子应了一声,脚步飞快地又朝车子走去。“怡霖啊,”屋里传来陈教授的声音,他拿着一本厚厚的线装书走到门口,眼镜滑到鼻梁上,朝外看了看,“刚才跟谁说话呢?”“姚多鑫。”“小姚来了?”陈教授左右望望,“人呢?”“给您买晚餐去了,”陈怡霖嘴角微扬,“他说他请客。”“你这孩子,”陈教授无奈地摇摇头,语气里却并无责备,“别总欺负他。小姚现在也是领导干部了。”“我还是他领导呢!”陈怡霖轻哼一声,继续拿起喷壶,“当个领导还整天不见人影,不该‘表现表现’?”没过多久,姚胖子便拎着一个大食盒和一只热气腾腾的砂锅,匆匆跑了回来,额头上还冒着细汗。“开饭开饭!”他一边招呼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将东西在餐桌上铺开,嘴里还报着菜名,“喏,红烧狮子头、油爆虾、三鲜砂锅、响油鳝糊,牛肉滑蛋再加个清炒绿豆芽。”他放好最后一样,直起身,颇为自得地看向陈怡霖:“怡霖,侬看看,够丰盛了吧?”陈怡霖看着几乎摆满小半张桌子的碗碟,眉毛一挑:“侬脑子有毛病啊?钞票太多没地方用是伐?就我们三个人,哪能吃得掉这许多?”“哎呀,难得一次嘛!”姚胖子抹了把汗,脸上堆着笑,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我平时很‘做人家’的,四个大肉包就能对付一顿。”正说着,书房门开了,陈教授拿着书踱步出来,鼻翼动了动,眼镜后的眼睛露出一丝笑意:“小姚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摆出这样大的阵仗。”“伯父!”姚胖子连忙拉开椅子,“您快坐。我今天……确实有桩要紧事体想跟您谈谈。我们边吃边讲,边吃边讲。”“好,好,”陈教授在桌前坐下,看着满桌菜肴,点点头,“老夫也确实有些饿了,闻着香味,书也看不下去了。”两人高高兴兴坐定,却见陈怡霖还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用一种似笑非笑、古怪至极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姚胖子。“怡霖,”陈教授脸上露出些许不满,“你这又是什么样子?对小姚客气些,坐下来吃饭。”陈怡霖没动,只是慢悠悠地将目光从姚胖子脸上移开,落到满是菜肴的桌面,又转回姚胖子那张渐渐有些僵住的圆脸上,嘴角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米饭呢?”她轻轻巧巧地问,“姚副处长,光买菜,不买饭的啊?”姚胖子一愣,随即“哎哟”一声,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胖脸上瞬间涨得通红。“正好!”陈教授闻言呵呵一笑,非但没恼,反而捻须点头,“前两日复旦的李教授送了我一瓶陈年绍兴花雕,还没开封。怡霖,你去取来,我与小姚喝上几杯。顺便,把米饭焖上。”姚胖子松了口气,赶紧朝陈教授投去感激的一瞥:“我陪您喝两杯!”琥珀色的酒液斟入杯中,散发出醇厚的香气。一杯温热的黄酒下肚,陈教授脸上泛起些许红光,神情更为舒缓。,!姚胖子见他心情不错,赶紧抓住机会,想把憋了半晌的话倒出来。“伯父,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就是……”话到了嘴边,看着陈教授温和却洞悉的目光,姚胖子突然觉得舌头有点打结,后面那几个字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愣是没顺当地吐出来。陈怡霖在一旁听得心焦,脸上却还得端着那份姑娘家的矜持,只能微微垂着眼,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桌布边缘。陈教授看看女儿那想催促又强忍着的模样,再看看姚胖子那副平时吆五喝六、此刻却期期艾艾的窘态,突然朗声大笑起来:“我说小姚啊,你我二人,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了。怎么到了这自家饭桌上,反倒扭捏起来了?这可不是你平时的做派。”“伯父,”姚胖子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憋出一句自己听了都想笑的话,“我……我其实是个内向的人,不太会说话。”“好了,小姚,”陈教授收起了笑容,神色转为一种长辈特有的、带着鼓励的严肃,“人生大事,慎重开口是应当的。说吧,伯父我啊,早就等着你这句话了。心里有什么计划,不妨说出来听听。”“这计划就是……”姚胖子顺着他的话头,几乎要脱口而出,猛地又觉得不对,这语气怎么跟布置抓捕任务似的?他赶紧刹住,深吸一口气,坐直了些,目光看向陈教授,又飞快地扫过陈怡霖微红的脸颊,终于把那句在心底盘桓了许久的话,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伯父,我姚多鑫今天来,就是想正式向您提亲。请您准许,将怡霖嫁给我。”说完,他觉得额头上汗都快出来了,眼巴巴地望着陈教授。“这就对了嘛!”陈教授脸上瞬间云开雾散,重新绽开笑容,声音洪亮,“我准了!来,小姚,我们爷俩,为这话,再好好碰一杯!”他举起酒杯,姚胖子连忙双手捧杯迎上。两只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晚饭吃罢,姚胖子陪着陈教授在客厅沙发上闲聊。窗外,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像泼翻了的墨汁。墙上的挂钟滴答走着,姚胖子瞥了一眼,心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今天这件最要紧的事办得圆满,他浑身松快,便站起身准备告辞。一旁的陈怡霖脸上却没了晚饭时的笑意,嘴角微微撇着:“才坐多久?屁股都没焐热又要走。今天就不能歇歇?”“怡霖,”陈教授靠在沙发上,手里捧着茶盏,替准女婿说了话,“小姚有正经事要办,让他去。男人家,职责在身,不可耽误。”姚胖子感激地朝陈教授点点头,又对陈怡霖歉然地笑了笑,转身就往外走。刚跨出客厅门,他忽地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我打个电话。”他走到墙角那部老式电话机旁,熟练地拨通了民福里笔墨庄的号码。听筒里响了几声,被接起,传来玉凤焦急的声音:“喂?哪位?”“玉凤,是我,小舅舅。小桃红回来了没有?”“没有啊,小舅舅!”玉凤的声音带着哭腔,听得人心头发紧,“张巡长傍晚又来了一趟,他回所里往宝山那边打电话问情况,还没消息……这可怎么办呀?”“什么?”姚胖子心头一沉,下意识抬腕看表——晚上七点半。从上午出门到现在,这时间实在拖得太长了。姚胖子心中暗骂:娘个起来,真是倒霉!本想着那小桃红只是晚点回家而已,他呢也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闲,在陈怡霖家多呆一会,现在倒好——说不准又出事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猛地攫住了他,这恐怕不是普通的耽搁,弄不好要出大事,甚至是……人命关天的事。“我马上过来!”姚胖子撂下话,挂断电话,转身就朝门口快步走去,脸上的轻松神色早已一扫而空。陈怡霖一直跟在旁边,从他简短的通话和骤然凝重的脸色里,也猜出了七八分。她没再挽留,只是快走几步送到门廊下,夜风拂动她的发梢。“你自己当心点,”她轻声叮嘱,眼里是真切的担忧,“注意安全。”“晓得了,你进去,把门锁好!”姚胖子头也不回地应着,人已经拉开了吉普车的车门。引擎的轰鸣声瞬间撕裂了小院宁静的夜色。笔墨庄的店堂里,只亮着一盏光线昏黄的小灯,将货架上整齐的墨锭和笔筒拉出长长的影子。玉凤站在柜台边的电话机旁,手指不停地摩挲着台面,眼睛时不时瞟向寂静的听筒。店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带进一阵夜风。姚胖子裹着黄梅天那潮湿的空气,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派出所有消息了没?”“没有呀!”玉凤转过身,眼圈有点红,“小舅舅,这小桃红……不会是真出事了吧?”姚胖子心里掠过一丝无奈。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这闲事管得……黄文兴那死人留下的麻烦,自己本是一百个不愿意沾。处里还一堆案子等着,老河北那条线刚炸出个谜团,大世界的门票还没理出头绪……可看着玉凤那六神无主的样子,埋怨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心善,想帮邻居,这没错。“先别自己吓自己,等派出所的消息。”他摸出烟,尽量让语气平稳些。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玉凤像被惊醒般,快步过去拉开门。张巡长带着两名年轻巡警,急匆匆走了进来,帽子都戴得有些歪。“玉凤!哟,姚副处,您到了!”张巡长顾不上客套,语速很快,“宝山那边总算回信了!他们找到了王怀秀——就是小桃红——的娘家。她娘家人说,她下午不到三点就拿着钱走了!”他喘了口气,脸色在灯光下有些发青:“宝山派出所已经派人沿着回来的路寻找了,现在……现在只能等消息。”“完了……”玉凤腿一软,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声音发颤,“她身上揣着五十块大洋呢……准是被人盯上了,遭了难了……”姚胖子一直闷头抽烟,听到“被人盯上了”几个字,他夹烟的手指顿了顿,抬起眼看向张巡长。“老张,”他递了根烟过去,声音沉了沉,“你之前说,暗地里查过那个掮客薛宝奎。他住哪儿,你应该门清吧?”“当然,这家伙就住在闸北那边……”张巡长接过烟,就着姚胖子的火点上,吸了一口,忽然明白过来,小眼睛睁大了些,“姚副处的意思是……这人有问题?”“重大嫌疑!”姚胖子声音提高了几分,在安静的店堂里显得很响,“小桃红去宝山取钱,他最清楚!半路劫财,不是没可能!”“不能够吧?”玉凤脑子转着,疑惑道,“这钱明天就还给他了,他劫这钱做啥?不是多此一举?”“房子!”姚胖子用夹着烟的手,朝门外小桃红家的方向指了指,“小桃红钱没了,拿什么还债?还不上,房子不就正好抵给他背后那主子了?”他冷笑了两声,吐出一口烟雾:“现在说不定连命都搭进去了。人一没,那背后真正想买房的主儿,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堂而皇之地住进去了?五十块大洋,换一幢房子……”姚胖子把烟蒂按熄在柜台上的旧瓷碟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这算盘,打得不要太精明哦。”姚胖子这一通连说带比划,听得玉凤脸色发白,手心里都是冷汗。张巡长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咂摸过味来,一双老眼瞪得溜圆。“照姚副处您这么一说……这、这可是桩大案啊!”老张看向姚胖子,语气变得慎重起来,“那我得立刻回所里,正式汇报,申请立案侦查!”“行,”姚胖子点头,语气干脆,“这本就是你们公安局职责范围内的事。你们按程序办。”说完,他转向还在发愣的玉凤,声音放缓了些:“玉凤,这事到现在,已经不是邻里间帮忙问问就能解决的了。你也别再跟着担惊受怕,交给公安的同志去查。天不早了,关门休息吧。”他又对张巡长道:“老张,有什么进展,或者需要协助的,随时联系。”张巡长连忙点头,朝带来的两个年轻巡警一挥手:“走,回所里!”三人匆匆推门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店堂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那盏小灯投下的一片昏黄。玉凤坐在椅子上,望着合拢的店门,脸上的忧色并未散去,“小舅舅,”玉凤的声音有些发哽,眼里已经泛起水光,“要是小桃红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心里……一辈子都过不去的。是我催着她赶紧回宝山取钱的,我哪能想到这背后……有人存着这样的黑心。”“跟你有什么关系?”姚胖子语气加重了些,“你是好心帮邻居,一片善意。坏就坏在,有人早就盯上了黄文兴留下的那点东西。这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见玉凤仍旧低着头,抹了下眼睛,便又放缓了声音:“再说了,我刚才那些,也都是瞎猜。万一什么事都没有呢?小桃红说不定只是路上耽搁了,或者临时改了主意去别处转转,也都是可能的。咱们在这儿瞎着急,反倒自己吓自己。”店堂里安安静静,只有那盏小灯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两人。姚胖子的话,像一块粗糙但厚实的布,试图擦去玉凤心头的慌乱。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那份悬而未决的担忧,仍旧沉甸甸地压在夜晚的空气里。姚胖子见眼下没自己什么事,便起身告辞,又嘱咐了玉凤几句“早点歇着,别多想”,这才推门走出笔墨庄。夜风带着凉意,他发动吉普车,缓缓驶离。车子刚开出六七米远,他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后视镜,恰巧看见一辆黄包车从东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不偏不倚停在了笔墨庄侧旁的马路边。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姚胖子心里一动,脚下轻轻踩住刹车,将车悄无声息地靠向路边停下。这么晚了,还有人坐黄包车到笔墨庄来?莫非……是小桃红回来了?他熄了火,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线,紧盯着后视镜。那车夫放下车把,转身朝着遮阳棚敞开的车座里低声说着什么。棚子的阴影很深,完全看不清里面的人。车夫似乎听明白了,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小跑着奔向笔墨庄的店门。“啪啪啪啪——!”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连坐在车里的姚胖子都听得清清楚楚。店门很快被拉开一条缝,透出里面的灯光,玉凤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车夫立刻凑上前,语速极快地说着什么,边说边焦急地用手指向身后的黄包车,手臂挥动着。姚胖子看到这里,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骤然升腾。他毫不犹豫,一把拧动车钥匙重新点火,右手利落地挂上倒挡。吉普车发出一阵低吼,车轮急速倒转,朝着黄包车的方向飞速倒退。就在车子疾退的这几秒钟里,玉凤惊恐的尖叫声已经划破了夜空,紧接着是撕心裂肺、几乎变了调的呼喊:“来人啊——!救命——!!”“吱——!”吉普车一个急刹,稳稳地横停在黄包车前,挡住了去路。姚胖子几乎在车停稳的瞬间就推开车门,肥壮的身躯像一头被激怒的熊,直扑向那辆静默在路灯下的黄包车。“啥情况?!”姚胖子一步抢到浑身发抖的玉凤身前,将她挡在身后,同时探头朝黄包车里望去。这一看,饶是姚胖子见过不少场面,心头也是猛地一揪,脚下不自觉地连退了两步。车厢里,蜷缩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的碎花旗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几乎不能蔽体,此刻只是胡乱地盖着一件深蓝色的粗布褂子,看样式是车夫的。她脸上、脖颈、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到处是干涸发黑的血迹、新鲜的擦伤和泥浆污渍。一张脸肿得变了形,眼睛更是肿得只剩两条可怕的缝隙,勉强睁着,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这分明是遭受了极其野蛮的暴力袭击。“这人是谁?”姚胖子猛地转过头,看向身后已经颤抖不止的玉凤,沉声问道。“是……是小桃红!”玉凤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她怎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上午还好好的……”这时,弄堂里几户人家的门“吱呀”作响,陆续有人探出头,或干脆披着衣服跑了出来——刚才玉凤那声尖叫实在骇人,惊动了四邻。姚胖子立刻转过身,朝着聚拢过来的模糊人影,抬高嗓门,声音带着绝对的权威:“都退后!不要过来!没你们的事,别围着!”邻居们大多认得这个时常出入笔墨庄的胖警察,知道他是个“头头”,闻言便都迟疑地停住了脚,聚在几米开外交头接耳,伸长脖子朝黄包车这边张望。姚胖子紧接着又喊道:“过来两位阿嫂,搭把手!快点!”喊完,他再次俯身,凑近黄包车。小桃红瘫在车里,气息微弱,只有胸口极其缓慢地起伏着。姚胖子放低声音,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镇定些:“侬还行吧?听得见我讲话伐?撑住,马上送你去医院,其他事等命捡回来再讲。”小桃红的眼皮似乎极其费力地颤动了一下,肿胀的眼缝里没有任何神采。她喉咙里发出一丝几乎听不见的、类似抽气的声音,然后,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过来帮忙的两个阿嫂,刚凑近黄包车看了一眼,就被小桃红那副惨状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捂着嘴连连后退,不敢再上前。玉凤强自定了定神,转身跑回店里,很快抱来一床自家的薄棉被,小心翼翼地盖在小桃红身上,只露出那张肿得骇人的脸。“小舅舅,”玉凤眉头紧锁,声音发颤,“她这样子……我们不敢乱动啊,万一……”姚胖子原本打算将人转移到吉普车上,此刻也打消了念头。伤得这么重,经不起颠簸挪动,真要是在自己手里出了事,那麻烦可就大了。他目光一转,落在旁边正扶着车把大口喘气的车夫身上。他一把拉住车夫胳膊:“兄弟,还行吗?歇口气,还得再跑一趟。”“啊?还跑?”车夫瞪大眼睛,汗水顺着黝黑的脸颊往下淌,“先生侬不晓得,我是从啥地方把她拉过来的!”他咽了口唾沫,指着来的方向,心有余悸:“宝山!沪太路靠近蕴藻浜那片!她是从边上树林子里头爬出来的,血淋哒滴的,当时吓得我哇哇叫!”姚胖子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从蕴藻浜拉到民福里,这距离可不近,这车夫的脚力和耐力,在上海滩拉车的行当里绝对算得上头挑了。“你为啥不直接送医院?或者拉去公安局?”姚胖子追问。车夫接过玉凤急忙递过来的一碗凉白开,“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用袖子抹了把嘴,喘着气说:“她不肯啊!迷迷糊糊就说……死也要死回民福里,说这里有人能帮她。我倒是想送警察局,她抓着车棚死活不依,力气大得吓人……”姚胖子明白了。他立刻从内兜掏出皮夹,抽出一叠钞票塞到车夫手里:“送佛送到西,辛苦你再跑一趟。这是车钱,不够你再说。”车夫看着手里那叠远超寻常车资的钞票,愣了下,连忙点头:“够了够了!先生,太多了……”“没事,你辛苦!”姚胖子一挥手,不容他推辞,转身对玉凤和那两位还在发愣的阿嫂说,“你们也上车,跟我走。”他又对车夫嘱咐,“跟着我车子,稳着点,别颠!”吉普车缓缓启动,调转方向,车灯划破夜色。黄包车夫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车把,稳稳地跟在了吉普车后面。两辆车一前一后,朝着西北方向驶去——就在不到一公里外的另一条街上,设有一处解放军的战地医院。:()市井长河:民福里百年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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