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变冷之后他们的吃饭地点就从院子挪到了厨房,因为冷得实在太厉害,奚临筷子都握不住,厨房里至少还有墙和屋顶,能挡风。
变冷后洗澡也就成了个问题,因为现在这个天气在外面洗澡是真会变成一尊冰雕。上个月兰朝生就在后院给他加盖了一间浴室,虽然依旧没有自来水,但起码能遮风挡雨聚聚暖气。成了,知足了,家里就这条件,还要求啥呢。
算算时间,这个月底就要到元旦,这倒霉和多舛的一年就要过去,然后迎来在南乌寨新的倒霉一年。因为他们苗人新年历法不这么算,在他们眼里现在刚过完苗年,才到年初,跟他妈鬼打墙一样。
吃饭的时候奚临问他:“咱们家很穷吗?”
兰朝生搁下筷子,询问地看向他。
“不穷你为什么不弄个取暖的炉子,阿布家里就有一个。”
兰朝生:“那个要烧煤,你一个人不能用。”
奚临一听这话,反应过来兰朝生这是怕他煤气中毒熏死,当即惊呆了:“在你心里我智商上八十了没有?其实我小脑发育的真还行。”
兰朝生:“智商和生活常识是两回事。”
奚临都茫然了,“……我哪没生活常识了,我下雨还知道往家跑呢。”
兰朝生看了他片刻,半晌一垂眼,“知道了,明天给你。”
饭到一半时,听着外头有人匆匆叫他,兰朝生只好放下碗筷先去应人,说了两句又随他一起出门。奚临没跟着,太冷。吃完饭他打算把碗筷收拾了,忍着冰水洗刷完兰朝生刚好回来,见了他就皱眉,“说了你不用动。”
奚临:“你过来,跟你说个事。”
兰朝生眉头紧蹙地走过来,奚临猛地将两只冒着寒气的手伸到他脖子里,朗声大笑。
兰朝生的肌肤当然是温暖的,两边温度一碰,刹那把奚临僵掉的手暖得回了春,触感几乎是滚烫的。兰朝生叫他这么贴着肉冰了一下,紧蹙的眉反而舒展开了,由他胡闹,低声说:“幼稚。”
话是这么说,他却还是抬手把奚临的手背也裹住,方便他取暖。于是现在就变成了兰朝生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颈窝里,掌心摁着他的锁骨,没有半点缝隙。
直到两个人的体温变成了一样的,奚临却忽然莫名觉得手开始发烫,烫得他本能想抽出手,叫他:“我怎么觉得……”
兰朝生:“嗯。”
“……我怎么觉得这姿势有点奇怪。”奚临迟疑着说,“有点……gay?”
兰朝生:“……”
奚临:“……”
两人对视一眼,兰朝生目光平静,奚临一对上他的眼,莫名有点发虚,又想起来兰朝生上回摁着他亲过来的样子。
他心头重重一跳,忙要抽回手,嘴上说:“诶……我……”
没能抽动。
兰朝生将他的手包在掌心里,指头攥得很紧,须臾才一松。奚临连忙抽出手,欲盖弥彰地往自己兜里一揣,“不冷?”
兰朝生微微摇头。
奚临觉出自己掌心滚烫,灼着他的肌肤,好像那底下还摁着谁的骨头似的。他握紧了手,抓着自己的口袋内兜,下巴埋进羽绒服衣领里,垂着眼不敢看人,含含糊糊地说:“……没劲。”
兰朝生于是改了口:“冷。”
“时效过了,没用了。”奚临叹了口气:“唉……成天跟个人机一样。”
兰朝生皱眉:“什么?”
“夸你呢。”奚临懒得跟他多说,转身走了,“夸你情绪稳定,特了不起,偷着乐去吧。”
兰朝生说到做到,第二日就给他搬来了一个崭新的小火炉。奚临乐不可支地看着兰朝生在自己房里支好了,一夜从隆冬回到暖春,从那之后更不愿意出房门了。
他说要考教资就真开始着手准备,托阿布下山帮他跟书店订了资料书,休息日备完课就关在屋子里学一天,比他当年高考还认真。兰朝生整日见不到他人,偶尔借着替他烧炉子的由头进来,要是看他学得太入神,就拿两根指节在他桌上一敲,提醒他不要对着书看太久。
晚饭后是雷打不动的学苗语时间,苗语没有课本,用得是兰朝生亲手写的教本,像教小孩学音标一样挨个教他认。说得最熟练最多的一句话是“谢谢,我要回家了。”两天下来成果显然,成功把奚临训成了一只到点就想着回家的单线鹦鹉。
只不过屋里有了炉子也有弊处,弊处就是兰朝生总是不放心,每天半夜都要悄声进来看一看——看窗子有没有留缝,奚临还有没有气。
他像个巡查自己领地的大型猫科动物,脚步无声,面无表情,查完窗子查炉子,查完炉子再去看奚临。奚临夜里眠浅,偶尔听着声音醒来,迷迷糊糊睁眼看着兰朝生都会吓个半死不活。不过再多几次他也就习惯了——也实在是适应能力强得惊人。
那之后夜里他再听着门响就会半梦半醒地把手一抬,麻木地告诉兰朝生:“还活着,请回。”
兰朝生每晚都来,每晚也不知道来几次。奚临实在是受不了了,次日和他说:“我夜里不烧炉子了,您别再来微服私访了行吗?”
兰朝生听了这话只把眼一抬,说:“不嫌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