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俏手里的绳子忽然动了下,奚临耳旁就听着了声悠长的“咩”声。他诧异地往外转头,正与窗外的一头羊对上了眼,要不是有窗户隔着那羊嘴都要吻到他脸上来了,十分不屑地对着他咀嚼着草叶。
卧槽?
他心脏都停了半拍,错愕和这头羊对视半天,转过头问:“……哪来的?”
小弟一号和小俏对视一眼,小俏抢先开口:“我家的!”
“你牵到这来干嘛。”奚临茫然,“……你小心我告诉你妈。”
“阿妈不在家呀!阿爸也不在。”小俏笑嘻嘻地和他说,“小羊每天被拴在屋子,好可怜,我带它出来散步。”
小俏今年八岁,站起来勉强能和这头羊的个头打个平手。这还是头公羊,疯起来铲这俩熊孩子估计就跟消消乐似的,Unimaginable。
奚临匪夷所思:“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你牵得动它吗?”
“老师,我四岁就跟着阿妈去放羊啦。”小俏怕他不相信,对着那羊吹了声口哨,用苗语高声喝一声“去!”公羊撒蹄子跑去旁边,小俏又喝一声“回来!”公羊就又乖乖回到了她身旁。
她把绳子一扯,骄傲地挺起胸膛,可能是在等奚临的夸赞。奚临登时无言,只好说:“……厉害。”
“老师来吧!”
奚临和这头羊对视了会儿,又看了眼外头的天,果断把作业本合上了,“走走走。”
两个孩子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蹦着往外走。在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来看,能把成熟的大人拐来一块玩是种至高无上的荣誉,更不用提这位大人还是从山外来的族长夫人,含金量就更高了。
小俏热情地将绳子递给他,“老师牵!”
奚临:“……不了。”
小俏毫不在意,快乐地在他身旁蹦跶。小弟一号亦步亦趋跟在后头,掰着羊角试图往上蹦,瞧着好像是想骑到羊背上去。
一个大人一头羊两个小孩沿着梯田上了山,深冬腊月,路旁草木都枯成了一把干枝,实在难寻到什么绿色。奚临漫不经心踢走路上的石子,瞧着远处天际翻上了层层晚霞,正是夕阳将近时。
冷风吹着他的头发,吹着两个孩子大呼小叫的争吵声。奚临悠哉听着他们的话,隐隐能从中辨出几个词,也用苗语问:“不能叫谁发现?”
两个孩子一惊,小俏结结巴巴地问:“老,老师怎么懂我们的话的?”
奚临微笑着装逼,“老师什么都懂。”
小俏又和小弟一号对视了眼,小弟一号面上有点慌张,小俏强装镇定地回:“我是说,不能叫我阿妈发现了,她知道我把羊牵出来要骂我的!”
奚临其实只能听懂个大概,本来是没多想的,但现在看这俩倒霉孩子的反应明显是有鬼,又看小俏紧张地扣着手里的绳子,显然是在心虚。于是他双眼一眯,狐疑地说:“你们两个……”
小弟一号和小俏如临大敌。
“撒谎了吧。”奚临相当敏锐,眉头一挑,“骗了我什么?这羊到底是哪来的,老实说。”
两个孩子见被拆穿,只好老实承认,“好吧,这羊不是我家的,是从邻居阿婆家牵出来的。”
奚临:“……”
“还什么牵,偷出来的吧。”奚临说,“你俩胆可真肥。”
“老师,我不是故意骗你。”小俏可怜巴巴地凑过来,“可是小羊好可怜,我晚上就把它还回去啦。”
奚临心下长叹口气,“再可怜那也是别人家的东西,你这可叫偷啊,不提倡。”
“我只带它出来玩一会,阿婆对我很好,她从来不会生我的气。”
奚临想说别人怎么愿意对你好你也不能仗着这点好胡作非为,但看这小姑娘正高兴,没忍心泼她的冷水,轻轻叹了口气。
小弟一号有点紧张:“老师要罚我吗?”
奚临:“现在知道怕挨罚了,回家等着挨揍吧你。”
“我不怕挨打!”小俏人小志气高,“我要带小羊出去玩啦!”
她说到这,忽然放开嗓子朝天“诶咦”一声喊,悠长地回荡在山林间。她张开双臂迎着风跑到前头去,脸被冷风吹得通红,回头叫:“小羊来呀!带你吃好吃的啦!”
小弟一号立刻跟上去,公羊也被他们带着撒蹄跑起来,奚临抱着双臂看他们跑远,朝着山路尽头的那轮红日跑去。两个孩子跟着那羊来回跑,奚临冷得瑟瑟发抖。干脆在石头上坐下来,下巴缩进衣领,看着他们疯跑。
不过,疯跑很快就变味了。
两个孩子慢慢从笑着变成了尖叫,步子也不再像玩,更像逃命。奚临猛地站起来,大喊一声:“喂!”
“老师!老师救命啊!”小弟一号痛哭流涕,“羊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