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知逸:“不错,茶楼的李老板和我一见如故,她知道我要开报社的事,便答应把茶楼后院租给我们开报社,不但省去了租金不说,还愿意在暇时来报社帮衬一二。我思来想去,想着毕竟这间报社的用处非同一般,这不单单只是做文人读书生意的,便还是找个隐蔽的去处更为万全,等到将来报社办得红火名气也大了的时候,就算有不安分的人眼红想要搞针对,也任他们也想不到我们会把报社藏在归朴茶楼的热闹之下。”
章知逸没说假话,她早就私下和李兼宜互通书信,达成交易了,作为回报,她会单为李兼宜辟出一块专栏,另作她用。
徐展焕的手蜷了蜷,他支着下巴,望向章知逸的眼神略带探究,语气不明:“殿下竟能与一介商贾称朋道友一见如故,微臣敬服。”
章知逸一愣,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徐大人不知李老板?”
徐展焕随意挥挥衣袍,敏锐地从她的话里读出了些微不对劲之处,一挑眉答:“只是从前与同窗同僚们吃茶听曲时去过几回,若说茶楼老板,微臣不曾见过又怎会知是谁。”他故意说笑,“难道微臣在某日吃到了一个味道还算不错的鸡蛋,还非要得知下蛋的母鸡是哪只不成吗?”
章知逸没被他的玩笑话笑到,只是脑中默默凌乱着。
不对啊,李兼宜那时的确说过……
等等,所以……她是被套话了吗?
章知逸扶额苦笑,她还真是傻,被人轻轻一诈就交底,居然还深信不疑到今天。
现在她仔细想想,李兼宜身为能把生意做到这么大的商人,哪能没个心眼和人脉后手,不过她自己也没有全然对李兼宜交底,谁也不欠谁就是了。
想通归想通,只是章知逸心里尚有几分不适,她迅速压下飞远的思绪,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正事上。
“不知也无妨,总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晃晃头,试探问道:“对了,我答应了李老板,报社算她一部分,如此她便肯替我们去官府留作记档,我擅自应下此事徐大人不是介意吧?”
章知逸是想着报社肯定是要吸收一下新鲜血液的,那谁来不是来,还不如在一开始就选个知根知底的人方便。
不过现如今这个“知根知底”还有待考量,好在两人手里还个知道彼此的一个大秘密,她们相互掣肘着也算安心。
徐展焕显然也是清楚这一点,对于章知逸的擅自做主没什么不快,只是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足以让章知逸倍感信任,舒心不少。
章知逸满意地笑笑,接着道:“既如此,徐大人的其一其二便算了结,这其三嘛,我自然是相信徐大人的,便要辛苦徐大人了。”
“至于寻人入资合伙,还是徐大人想的更为周到,只是这事还得麻烦你多多上心了,我在宫外行事到底不比徐大人方便。”
说完,章知逸还特意说了几句走心的奉承好话。
徐展焕谦虚回夸:“不麻烦,是微臣该谢殿下才是,若不是受微臣之故,殿下何须淌在这些事上。”
徐展焕突然起身,极有诚意地向章知逸弯腰作揖,一如两人在御花园莲池边初见那次,他上半身低的幅度略深,却不会让受礼的人觉得谄媚不适,反而能无端让人从中读出庄重虔诚之意来。
章知逸不免被勾起了此前的记忆,当时的她初初来到异世,举目无亲,生怕哪里行差踏错惹人诟病,可是到了如今,她也能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过活地风生水起,不仅结交到了很好的朋友,眼下自己的保命大事也要提上日程了,想想还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她被徐展焕的姿态恍惚了一瞬,等人回神后也迅速起身对着徐展焕弯腰抱拳回礼。
想要帮徐展焕实现抱负只占章知逸行事里的十之一二,剩下的十之八九其实也只是为了她自己而已。
这一礼章知逸实在是有些受之有愧,而回礼却也是她轻轻收下了徐展焕人情的意思。
君子尚且论迹不论心,所以章知逸压根没有不收这份人情的道理。
两人一阵正经对拜后,俱是一阵沉默。
章知逸望一眼窗外的天色,时辰已经不算早了,她到底记挂着宫里的梓心和芷蕊,也不知道绿云睡醒了没有。
她在心里默默想象了一下绿云醒来在宫里四处寻她的场景,便觉得一阵牙酸。
绿云是她来到这里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或许是因为一些雏鸟情结,对于绿云很黏她的行为,她一直持着很受用不抗拒的态度,甚至曾经有过如果绿云能再黏她一些就更好了的想法,可是现在……绿云实在太黏了,她承认是这都是她纵容而造出的孽,可这也间接给章知逸带来了不少不便之处,绿云不喜欢她在外抛头露面,觉得这样有碍观瞻,也不符合她公主的身份,她几番苦口婆心,绿云也不为所动,可坏就坏在章知逸又不可能真的顺着绿云的意思,一直待在皇宫里一叶障目,她又不是真的鸟雀。
所以章知逸不仅出宫不带着绿云,还开始联合梓心和芷蕊去给她打掩护瞒着绿云了,不过章知逸也清楚,这种做法长久不了,她早就隐隐有些预料,如果不能一点点减轻绿云对她的依赖,那她和绿云之间,迟早要出事。
不过眼下也只能先瞒着走一步看一步了。
章知逸实在怕梓心她们应对不来,好在此行她为自己定的计划已经实现了大半,便要借此机会向徐展焕辞行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