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近钟楼,那股锈浊气便愈重,压得人呼吸不畅。楼是七层木塔,此刻远远望去,整座塔身仿佛笼罩在一层不断翻涌的黑雾中。
行至楼下空场,祖母与静海禅师便停住了脚步。
“我们在此处,以灵力镇住地脉,减缓浊气上涌。”祖母对清涟道,神色严肃,“楼内情形不明,浊气已凝如有实质,对靠近的灵力会有排斥反噬。你们上去,务必谨慎,莫要硬抗。”
清涟点头,深吸一口气,看向身侧的疏影。
疏影已先一步上前,挡在她身前半步。
“跟着我。”她低声道,周身漾开一层阴影,将两人笼在其中。
踏入钟楼底层,光线骤暗。
空气中弥漫的已不仅是气味,更是一种令人灵台发沉的滞涩。盘旋而上的木梯扶手与台阶上,都凝结着黑色水珠,正缓缓向下流淌。
两人拾级而上,脚步落在木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衬得楼内更加死寂。
越往上,那黑气越浓,几乎化为丝丝缕缕的絮状物,在空中缓缓缠绕。疏影周身的阴影屏障与之接触,发出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嗤嗤声。
行至顶层,眼前豁然开朗,又更触目惊心。
楼心悬挂着一口巨大的古铜钟,钟身原本的色泽已被一层粘附的漆黑浊气彻底覆盖,看不清铭文。
数道粗如儿臂的浊气黑索,自钟钮处蔓延而出,牢牢吸附在四周梁柱与墙壁上,仿佛正将整座钟楼作为养分,不断吞噬。
钟体偶尔会轻微地震动一下,随之便有更多黑气从钟身渗出,融入周围翻滚的雾霭。
清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口钟本身散发出的灵韵,此刻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且正被那贪婪的浊气蚕食。
疏影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蠕动的黑索与钟体。
“不能直接触碰,”疏影谨慎道,
“它在吞噬钟灵,亦在吞噬这座楼的根基。蛮力驱散,恐会伤及根本。”
清涟指尖微动,一缕极灵丝试探性地飘出,尚未靠近钟身一丈之内,便被数道猛然扑来的黑气绞住,瞬间消融,一股阴寒的反震力顺着灵丝传来,让她指尖微微一麻。
情况远比预想的更棘手。
清涟与疏影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言语,疏影已明了她的打算。
那些黑气对纯粹的灵力反应剧烈,却未必能分辨虚实。
疏影周身阴影蓦地流转扩散,迅速在两人与铜钟之间铺开一片深邃帷幕,暂时阻隔了黑气的感知与侵袭。
几乎同时,清涟袖中数道黄符疾射而出,精准地贴附在周围几根主要梁柱与黑索扎根的墙壁上。
符箓燃起灵光,如投入滚油的火星。四周翻滚的黑气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吸引,部分黑索猛然调转方向,扑向符箓。
就在这一瞬的空隙,疏影喝道:“趁现在。”
清涟早已凝神,双手虚引,织梦灵线化作无数金光,如春日细雨般无孔不入地渗向铜钟本体,避开那些狰狞的黑索,直取钟身深处那点即将熄灭的灵光核心。
她要做的是唤醒与加固钟灵本身。
疏影则全力维持着阴影帷幕,承受着黑气发现受骗后愈发疯狂的冲击。
二人灵力通过契痕毫无保留地交融,支撑,如同共担着一座即将倾塌的山岳。
成败在此一举。